咚咚——
咚咚——
方识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小心翼翼地喘着气,但从旁边透过来的寒气,只要感受过一次,就会变得无比鲜明。
即使他现在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感受,身体却还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接受着这一切。
当然,这并不是方识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而是从小时候的某一天开始,他就能看见这些无法用常识理解的东西了。
而每次都是在他意识到对方的那一刻,对面散发的寒意、投过来的目光,都会变得非常清晰。
方识就是在这样的困扰中长大的,他无人诉说,也一直找不到解决方法,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量装作没有注意到这些奇怪的存在,然后最快速度地拉开距离,以远离这种他无法解决的问题。
那么现在的情况就很糟糕了,拥挤的公交车,还没有到站的目的地,方识应该往哪儿躲?
他要是现在在下一站下车,迟不迟到这种问题都是另说的,最大的不确定性在于他无法保证他下了车,对方就会这样乖乖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万一跟着他下了车怎么办?到时候他又应该往什么地方跑?
毕竟,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仅仅只隔了一两个人,不管是自己的一举一动还是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能彼此清楚感受到,这和之前遇到的状况大不相同。
那……难不成就这样和对方挤在一辆车上?
方识的脑子变得一团乱,摇了摇头。
他在无数的问题中找不到任何一个答案,只能寄希望于公交车快一点,再快一点抵达目的地,也希望对方迟钝些,迟钝得不要注意到他的存在。
公交车在他头脑风暴之间停了下来,一车厢的乘客跟着惯性轻轻摇晃了一下,然而此刻只有人上车。
人与人之间越挤越紧,几乎都能感觉到鼻子里喷出来的热气,整辆公交车早就没了方识上车时的那种无人的清冷,俨然变成了一个蒸笼。
然而方识只能感觉到寒气顺着裤腿朝上攀,冷汗顺着后脖颈流了下来。
因为车内的拥挤,乘客们又以各种方式往后门的位置挤了挤,导致他与那个西装男人的距离差不多只剩下一臂了。
方识几乎不敢呼吸,眼睛因为紧张开始眨得频繁,他从未与这样的存在如此贴近过,整个身体都跟着僵硬起来。
随后,他感觉到了,一道视线缓缓落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再也没有移开。
他想要打个寒颤,都硬生生忍住了,动作极轻地咽了一口唾沫,下意识地抓紧后车门附近的扶手。
不过很可惜的是,方识的避让并没有得到足够的理解和尊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刺人的视线顺着他的肩膀缓缓上移,最终停在了他的脸上。
对方在观察自己,方识产生这个想法的瞬间,脑子差点就短路了。
还没等他缓过来,就立刻感觉到一阵接一阵的寒气朝着脸颊扑过来。
他头皮发麻地想要闭上眼睛,身体却不听话地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死人是不会呼吸的,不会呼吸的东西要怎样才能让他感受到这种一阵阵的寒气?
疯狂跳动着的心脏声掩盖掉了方识脑海中的所有思绪,结合一直以来的经验,他抿紧了嘴唇,小心翼翼移动目光,尽量用眼角余光去观察对方。
果不其然!
他看到那个西装男人转过脸来朝着自己的方向,嘴巴一开一合地像是在说什么,扑到他脸上的寒气就是这么来的。
仅仅只是一眼,就让方识立刻收回了目光。
西装男人的左脸看上去并不像他的右脸那般完整,更确切地说,对方的整个左半边身体还有衣服,都看上去怪怪的。
左脸的脸颊和眉骨深深往里凹陷,像是被什么钝器给打过一样,左边眼睛充血般一片通红,耳朵也往外流着不多的血液,一滴一滴落在蹭满了灰尘和污渍的左半边西装上。
左手仿佛脱臼一般,随着公交车摇晃。
方识没办法想象对方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才变成这个样子,但他不敢再看,也无法对此作出任何回应。
“……我听不见啊……”
方识微微低下头,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说了一句。
以前也曾有过这样的状况,他感觉得出来对方像是在对自己说什么,可是他听不到,不是说话声音太小,而是压根没有声音。
他只能清晰看到它们的模样,却无法知道它们在说什么,这种情况下,如果他执意要去接近,要去好奇,就很难将对方摆脱了。
做不到的事情,只能避而远之。
然而尽管这样,西装男人依旧不停地动着嘴,试图对方识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