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城到了,We are arriving at Century City Station,下车的乘客请注意站台与车厢之间的间隙。”
“不对啊,这才几点啊,就吃火锅?”秦恪走出站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准备给舟以礼发个消息。吃火锅得晚上,或者凌晨出门炫一顿才得劲儿,有那么一刻,他想原路返回,真的。也怪他当时脑子里光想着火锅了,还是舟以礼那厮请客。
秦恪站在原地摁住语音:“大船哥,您觉得这个点吃火锅合适吗?没开门儿吧?要不,咱们先回去睡一觉,晚上再去?”
他与舟以礼的交集,源于两年前追查一桩经济犯罪的团伙时,本应直中他面门的子弹,因为舟以礼的及时赶到,生死一瞬,救下了他的命。
可那颗子弹最后还是伤在了舟以礼的肩膀上。
后来舟以礼住院恢复期间,还插科打诨:“再怎么着,叔叔保护你们这些小朋友也是应该的。”
那时候,秦恪22岁,舟以礼32岁。
其实,秦恪的哥哥也是一名警察,早些年牺牲后,秦恪就成了母亲心里唯一的寄托。
单亲家庭,母亲一个人抚养他俩,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可不管是他自己还是他哥,这个职业所带来的使命感,是理想,也是热爱。
即使在那件事后,他母亲抱着他哭了很久,甚至乞求他能不能做一份平凡的工作,她没有办法再一次承受失去儿子的痛苦。
他想,他大概永远没有办法顺应母亲的心愿吧。
而舟以礼之所以会在当时出现,除开想来救下他,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对方一直隐藏着的秘密。且本身作为律师,难免会与他们打交道。
思绪有些走远,舟以礼回复了他的语音信息:“确实没开门,我光想着去吃,结果人家十一点半才营业。老幺,你到世纪城了吗?”
“A口呢,不过我还没上扶梯出来。”
“那你出来,我马上拐弯就到A口了,睡什么觉,年纪轻轻的,等下我们先随便解决个午饭,下午哥带你去感受下中老年人殿堂级的退休生活,晚点再去吃火锅。”
“......”他有预感,肯定是人民公园喝茶、听曲以及摆龙门阵,最多再加个阿姨们跳舞,什么舞?群魔乱舞。跳完大家站着、坐着、蹲着凑一堆,那八卦能卦到十万八千里去。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们卦不了的,堪称人民公园八卦情报组。
所以?殿堂级?
能比梦里啥都有舒服吗?
没有。
所以上次他躲过了,这次还是躲不过吗?
秦恪无奈扶额,叹气再叹气。
*
洗漱收拾完,桥生两人吃着今辞重新出去外带回来的南瓜粥、蒸饺。
又休息了一小会儿,桥生才将药盒拿出来,按配剂把需要吃的大大小小的药片摊在手里。
“怎么了?桥桥?”见他盯着药没动,今辞轻声询问。
“没事。”服用的药物,多多少少有些必须承受的副作用反应,怕今辞过多担心,不再发愣,桥生说完便将药吃了下去。
“来,躺我腿上休息一下。”今辞见桥生喝完最后一口温水,将沙发上的小抱枕垫在自己腿上拍了拍。
今辞长相偏冷,却又偏于清冽中生出淡淡的霜色温柔,疏离而又似无意引得人靠近。
将头搁在今辞腿上,桥生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对方,成熟男人的深沉与性感,在这会儿穿上浅色居家服的今辞身上,多了一丝慵懒里的舒缓疗愈。
鼻尖嗅了嗅,空气中静静沉浮环绕的烟木香,像亲吻,似拥抱,落于呼吸间,温暖又干燥。
今辞指尖穿过他的发,一下下抚摸:“睡会儿?”
“唔,不要。”不要不是不想,吃药过后,很多时候身体会渐觉疲惫,慢慢放空,不知不觉就会睡着。
而对于时间,他感到既漫长又短暂。
“辞哥,想听你念诗。”手指挠了一下今辞的手心。
今辞低头,眸中微微熠动:“博尔赫斯?”
“嗯嗯。”桥生脸往枕头里埋蹭了一下,有着糯糯的鼻音。
“《深沉的玫瑰》?”
“辞哥。”
“嗯?”
“心有灵犀。”
“伊斯兰历五百年,波斯从寺院的尖塔上,眺望来自沙漠的长枪的侵犯,内沙布尔的阿塔尔瞅着一朵玫瑰,仿佛在沉思,而不是祷告,他默不出声地对玫瑰说......”并未去严格贴合诗歌语境诵读,但今辞念及那一字一句时的升沉停顿,因着声线的低醇磁哑,变得格外好听。
他的手指跟着小孩的手指绕圈:“时间使我们两个都衰老,并不知道今天下午,我们在这个败落的花园里。你在空气中轻灵湿润。你一阵阵的芳香,向我衰老的面庞升腾,那个孩子在梦中的画面里,或者早晨在这个花园里隐约看见你......”
不再与桥生玩闹,指尖转而停在那两颗泪痣上,青年的脸似山茶浮着浅淡盈盈之色:“你的颜色可能像阳光那么洁白,或者像月亮那么金灿,像胜利的剑那么橙黄坚实。我是盲人,什么都不知道,但我预见到道路不止一条......”
短暂的沉默,那双杏眼里在沉默里抒情,今辞垂眸:“你是上帝展示在我失明的眼睛前的音乐、天穹、宫殿、江河、天使、深沉的玫瑰,隐秘而没有穷期。”
曾经,他们在木香花藤架下,把恋慕拆分在画里,有什么用什么,馥郁、明媚与洁白。
他会捧着诗集哄他午睡,平淡生活里的每一时刻,都没有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