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封了县主,今天就来登门,是不是太心急了一些?”
竹屋里,孟回风玩味地看着沈其音。她和上次来访时并没有太多变化,依然还是淡雅的素衣,恭敬的姿态,但身份已经从一介布衣变为了常宁县主。
这位新任常宁县主正用亮闪闪的大眼睛看着他,说道:
“既然解出了您的难题,自然急着来回复,看能否在您想出下个难题前把人请动呀!”
孟回风冷哼一声,继续问道:
“你不会认为区区县主就能解决难题吧?”
沈其音没有直接回答孟回风的问题,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好叫孟先生知晓,此次前来传旨的魏良魏公公,还私下里带来了一样东西交予我乃是虞国公府的家法。”
“哦?这倒是有趣。看来咱们的这位小国舅,要有得苦头吃了。”
沈其音想起昨天晚上在涂山,肖锦高高兴兴地正要喝酒,忽然看见她带着虞国公府的家法出现,一蹦三丈高的样子,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魏公公还传了陛下口谕,说让肖锦在书院好好做事,收收心性,先做满六个月再说。”
这一下,孟回风的眼神变了。
“我还以为是肖万山托那魏公公捎带家法教训儿子,想不到,竟是陛下授意?”
沈其音笑着点点头,说道:
“正是如此。这其中的深意,才是我西雨书院得以自保的关键!”
沈其音偏过头,看了看在一旁奉茶的阿松。
孟回风会意,让阿松去玄云观里采买些斋菜,把人支开。如此,竹屋里只剩下孟沈二人,还有在屋外马车上等候的小宁。
孟回风本还奇怪,沈其音这次来访并没有带上肖锦和宋知璃,是否是此行太过匆忙的缘故。现在看来,当是怕有些话不方便说。
孟回风大概猜到了沈其音要说什么,但他仍抱了校考的心思,便没有点破。
“现在没有外人了,放心说下去吧。”
沈其音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
“帝王之道,在于制衡。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需要制衡。而朝堂之外,道统学派亦需要制衡。儒学尚忠孝礼义,固朝廷之治,其地位自然无可动摇。但奉行儒学的儒生儒臣,却是需要一些牵制的。尤其是今上,即位之前一直亲睦武将,与儒臣相争。现在坐上了皇位,对待儒臣儒学,既需安抚,又要提防。这便是我们的机会了。陛下命肖锦留在书院,便是显露了扶持的态度。日后杂学与儒学相争,陛下居中协调,或施恩,或示威,进退两便。只要杂学不颓,书院不倒,陛下手中就多了一张牵制儒臣的牌。”
“此言有理,不过沈山长,从今以后,你的书院就变成了儒学的影子,皇帝的工具,赌斗的筹码。如此这般,可是你心中所愿?”
“学问并无敌对之意,但学者有之。我兴杂学,从未想过取而代之。只是想在官场之外,给工商百姓一条新的出路。但儒生里面,难免有些顽固傲慢之人,非要置异见于死地,方才罢休。使学术之争变成你死我活,根源在彼,而不在我。杂学之利,在于务实。更便捷的工具,更强大的武器,这些将是书院源源不断产出的实绩。以陛下之智,断不会大材小用,只把利国利民的学问当成政治工具的。而制衡儒学的局面,也只是在书院成立之初用来自保。只要师生努力,在两三年内多出成果,书院和杂学便可稳稳立足,不受任何学派,或者是个人的制约……哪怕是天子!”
这等言语,也就只能在孟回风这样毫无野心的学者面前说一说。窦静阁应该也可以理解。若是换个人,比如宋世清听了,肯定是要误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