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白云山阴沉沉的,天空中还带了些许血色,好几个苗人做完了今日的活计,在山脚下的茶摊上喝茶。
在晦暗的天光下,一个中年白发的男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跑在茶摊对面一棵树下,嘿嘿地傻笑。
那棵大树上还有一道一两月前留下的血渍,他一身都是脏污,穿的破破烂烂,头发蓬乱,双眼空洞无神,瘦骨嶙峋的手上全是刀伤。
男人对那树傻笑了一会儿,突然就发疯了般踩那树根,脱下裤子,面目狰狞地朝那树滋了一把尿,完事后双手在空中不断挥动,表情变得惊恐嘴里不停的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别来找我!”
舜华坐在茶摊上点了一壶茶,却没喝。
她戴着帷帽,里面的脸上还有一张面纱,只露出了英气的剑眉和一双黑亮的桃花眼,身上穿着绣着黑与蓝色云纹的苗家白服,腰间挂着漂亮的银铃铛佩着一把银剑,那把银剑的剑鞘上刻着精致的彼岸花。
茶摊上除了舜华和两个少年面朝疯子方向,其他人习以为常,喝茶唠着嗑,看都没看那疯子。
在树下做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男人对着山大叫:“童子尿!童子血!你别杀我!别杀我!”然后抱着头踉踉跄跄地连滚带爬的朝后面的山神庙跑去。
那两个少年看着热闹,其中一位看着贵气,用绣有海棠暗纹的发带半束着青丝,头发慵懒的垂在肩上,面容俊美柔和,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穿着锦缎做的黑裳,腰间有一把折扇,脚上是一双黑色小靴,一旁坐着的那个,则像是他的随从小厮。
少年看到男人脱下裤子的时候就别过了头,连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他旁桌的苗人笑着看到红了脸,道:“你一个男子有什么关系,那边那个遮着脸的姑娘都朝他那边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
舜华的身影略侧了些,她眼睛泛着微微的幽蓝色的光,也在看观察着发疯的男人。
印堂发黑,周身缠绕着浓稠的黑色怨气,那股怨气似乎是活的,发现了舜华的目光,离了男人一部分朝她慢慢靠了过来。
舜华手微微一动,怨气畏畏缩缩地回到了那疯子身上。
就算没有这份怨气这个疯子也活不久了。
少年看着疯子远去的慢慢消失身影,问旁人:“这是怎么回事?”
喝茶聊天的苗人们本来也就闲着,这会儿便都七嘴八舌地说道:“你是外来人,不知道!附近那个白云寨全死了,死状凄惨着呢,蛊司派来的人处理一个都没回去。”
“嘿哟,可不是,估计又是炼那劳什子灵蛊的,李有福是山上唯一活着下来的,还是个没修道炼蛊的普通人呢!这从山上下来第一天还正常,跟我们说了山上的事,第二天疯了,现下的疯病是越来越严重了,听说昨日还用刀割破了手腕接了一碗自己的血喝下肚。”
舜华轻笑一声,朝疯子远去的方向望去,李有福,这名字取得还不错,能从上面活着下来也是当真有福。
少年一路上也对这白云寨似乎略有耳闻,都说这边有极恶之鬼的害人,山寨上还有不少蛊师和术士都被灭了满门,若是那地方真的如传说中那般,那这唯一存活的人被疯了倒是情有可原。
可这山脚到白云寨寨子不过十里路,还有这么些村民在这儿,到时候那鬼杀下来了,这些百姓不也完了,傅舟桓不解:“那你们怎么不搬走啊?在这山下多危险啊!”
他后桌的络腮胡汉子打量了他一眼,这一看就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小公子,不知民间疾苦,道:“富一些的走了,咱们这些穷人家走了能去哪啊?剩下的乡亲们田地在这儿,要生计,也没什么积蓄,重新开垦种下得饿死了,听说灵蛊没了主人除非自己突破了才能离开自己成形的地方,以往出过这种事,也没殃及过其他人,等几天蛊司上头的人就解决了。”
“公子,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这两天听说的事也太吓人了,过这山寨也太凶险了。”坐在少年一旁的小厮听了苗人说的面上一下紧张害怕起来。
那少年只抬头看了一眼前面山头阴沉沉的天空,他面上也有些难看,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来给他们上点心的茶摊小二听了知道他们要过山,也劝道:“哎哟,你们要过寨啊,现在万万不可,最近除了李有福从哪上这山的都没有活着下来的,还是等些时日吧,祭司大人应该也快来了,等事情解决好了再上山。”
少年道:“多谢兄台好意。”
小二“哎”了一声,告知了就成,上不上山看这他自己的考量了,知道了还非要去的话那不就是送死吗?劝一两句也就得了。
舜华在桌上放下几枚铜钱,传灯大会在即,自己歇的差不多该去干活儿了,任务要速战速决,只是听了这少年的话,瞧着这二人也没有回头的打算,
她从少年身旁经过时落下一句:“你可以明早上山,不会有事。”
她朝上白云山的那条山路那边走,拦着问:“既然这么危险难道姑娘也要上山吗?”
山间带着腥臭的风将她白色的裙袂吹起,斗笠下的黑发随风飘扬,望了眼这座大山,回头看着面前拦住他的少年,舜华道:“他们没有骗你,走吧。”脚尖轻点地从他身边越过,一下消失在那山路间。
“哎?等等!”少年没能叫住她,面上露出担忧看着她远去的方向:“就不能一起吗?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多危险啊!”
小厮道:“公子,瞧那姑娘的轻功,定不是凡人,咱们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要不还是听她的明日再去吧。”
小二心里叹气,这会儿还上山的,要么找死要么就是司里派来的人,瞧着这个女子的装束又遮面,指不定就是祭司大人了:“两位公子还是听这位姑娘的吧,她或许就是来处理这事儿的。”
少年一咬牙:“不行,我们也走。”
人一个姑娘都不怕,他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