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六个时辰,是不是也太多了。
日暮西沉,残阳如血,白日的暖阳过后便是仲春的寒意被夜色卷得轻悠泠泠,云轩进来的时候已是满身冷色了。
抬手示意侍人关窗,然后叫他们都退下,云轩走到卿言床边坐下,盯着睡姿不雅的人儿嘴角微微上扬。轻轻抚过她有些苍白的脸,再抚过她的唇,唇色已不如以前的鲜艳,带着劳累后的干裂,云轩心疼的沾了些茶水涂抹在她的唇上,许是茶水刺激的不适,卿言舔了舔轻嘤一声,觉得清凉舒适。
云轩微微一笑,喝了口茶哺到卿言嘴里,卿言悉数咽下,觉得不够,嘴唇微张索要更多,云轩笑着摇摇头,又哺了一口,这次却没舍得离开。
从茶水入口的清凉舒适到火热的唇色纠缠,卿言迷迷糊糊的不知发生了何事,终于不情愿的睁开眼睛,眼前赫然是云轩放大的俊颜,卿言着实吓了一跳。
“你想喝水又喝不进去,唯有此法了。”云轩笑意淡淡。
“谢谢。”卿言红着脸别开眼。
“你信?”云轩笑意晕开,扩大,眼里透着狡黠。
“啊。”卿言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云轩,你……”
“相思成灾,我一时没忍住把你吵醒了。”云轩全然没有偷吻被抓的不自在,只是吵醒了她有些愧意。
如此坦荡承认,卿言不知该说什么。
“一个吻而已,言儿不是连这个也吝啬吧。”云轩笑笑。
卿言低眉,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睡吧。”云轩轻抚着卿言的额头,温温柔柔耐人寻味。
“你也休息吧,天色……不早了。”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棱照了进来,卿言后面的话卡当了。
“天色还早,言儿若是累了就睡,我陪着你。”云轩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卿言记得有人说过,是他的他会主动争取,不想竟然如此主动,吓得卿言从床上坐了起来。
“云轩若是累了可以到隔壁偏殿里休息,这张床,这张床太小了。”卿言抓了抓床单,知道自己这是口不择言胡说八道。卿言一向喜欢大床,琉璃宫里的床是特意按她的喜好做的,比起前世那两米的床也不遑多让。
“无碍,我睡觉老实,占的地方不大。”云轩继续解自己的衣服。
卿言赶紧握住他的手制止。
“言儿,这是行宫,我是驸马,若是住在偏殿,怎能显示你对我的隆宠?”云轩反握着卿言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继续解衣。
卿言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往床里边挪了挪,给云轩腾位置。
云轩考虑得十分周全,此时的朝中局势,决不能失了傅家的支持,只有驸马继续受宠,端得显示出下一个龙胎也非傅家莫属,才能让傅家在朝堂上助宁家军一臂之力。这前朝后宫,无论前朝龙椅上坐的是男是女,后宫寝殿里躺的是男是女,争的都是子嗣,都是龙座。若是女帝子嗣的生父有明显的指向性,那么女帝百年之后新君登基,在这男尊女卑的世界里,跟改朝换代的区别也就只差一个姓氏了。所以历史上那段奇货可居的典故,才会不偏不倚的将吕不韦杜撰成嬴政的生父。
云轩如此为她着想,自己却想着那些有的没的,愧疚万分,待云轩躺上床,便不由自主的伸手环在他的腰上,睡进他怀里。
云轩受宠若惊,低头看怀里的卿言,不想她已经累极睡着了。
云轩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也闭上了眼睛。
今夜软玉温香在怀,注定一夜好眠。
这一觉卿言足足睡了六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已近巳时,所以,她自动自觉的认为自己是被饿醒的,当然,空空如也的胃也坐实了她的想法。
宫婢们伺候她穿衣洗漱,卿言懒洋洋的问:“驸马呢?”
“回公主,驸马一早便去了紫东阁。”行宫的宫婢对卿言的脾气并不熟悉,为卿言绾发的婢女战战兢兢恭敬的回答。
“去请驸马过来,说我有事相商。”卿言皱着眉看着铜镜里宛若少妇的发髻,一时辩不清自己年岁几何。
从镜中看到主子不悦的神情,绾发的婢女脸色煞白,不知该怎么办。
“公主,驸马说如果您想找他,可以移驾紫东阁。”这是逆了主子的意,立于一旁答话的婢女冷汗涔涔。
绾发婢女回头怒瞪了回话婢女一眼,她非得要在主子对发髻不满的时候再逆主子的意?
回话婢女登时被吓得跪在地上。
卿言没理会大小丫鬟之间的小计较,对绾发的婢女说:“绾个如意髻吧。”
长公主竟这么好说话,绾发婢女立即提起精神,拿出最好的手艺给长公主绾了个精致的如意髻。
发髻绾好卿言对众人挥了挥手:“下去备膳,要丰盛些。”
备膳,这个容易,婢女们如获大赦。
“思承。”卿言把暗处护卫的人唤了出来。
“公主。”思承一身玄色劲装,葱葱松柏般站在她面前。
“联系聆风阁在随州的分部,派人去酒驿看看宁将军和昭王殿下的伤势如何,若是可以的话,将他们接来随州。”卿言吩咐。
“是。”
卿言抬起手在自己的脑门上点了一下,像想起什么:“问昭王要一件信物,派人去一趟南夏,找李慕青将军,告诉他昭王在我这儿,让他大张旗鼓的来接。”
“是。”
卿言顿了顿:“办完这些就下去疗伤,十日之内我都会找人代替你的位置,养好伤再来见我,去吧。”
“是。”短短十几日,思承已摸透了长公主的脾性,眼中留着感激,快步退了出去。
就在卿言一路奔波至随州的期间,被卿言“遗弃”的大部队里,不安分的因子也开始跳动起来。
装点豪华的马车内,伊娜因为舟车劳顿一直都这么不温不火的病着,可自雍州后,伊娜已有两天没见过卿言,以之前卿言关心她的程度,即使事务缠身也不可能不来探望,伊娜心中疑惑,在精神最佳的时候去了卿言的长公主仪驾请安,不料却听到这样的消息:
“长公主抱恙正在睡熟,公主吩咐,若是伊娜公主不介意就进来坐坐。”
“妹妹病了?”这倒是伊娜没想到的,不过既然如此,即使她睡着了自己也应该看看她,便进了长公主的马车。伊娜想来卿言也是柔弱的女子,之前小产身体有亏,再加上一路奔波,病倒也是人之常情。
担任护卫要职的怀化将军李彰武也是两天没有见到长公主了,差人打听才知道长公主病了,自己去请安被宫婢们挡在外面,现下伊娜公主却被请了进去,之前怀疑长公主已不在仪驾中的疑虑倒是消退了些。
李彰武还是不放心,眼看离随州越来越近,晋王的吩咐该是着手的时候了。
“国公大人,长公主殿下病了。”队伍扎营后,李彰武便将此事报告给了宁老将军,因为洗尘宴后宁狄老将军虽被封国公爵位,皇上也未言明是否官复原职,所以大家都只称其国公。
老将军抬头,盯着李彰武看了一眼,放下手中的卷宗:“前日里就遣人来说病了,你随我一起去看看长公主。”
李彰武紧跟其后,脸色有变。他来请宁国公去看公主的本意是想看看国公用何种方式搪塞他,让他见不上公主。公主这几日都没露过面,李彰武怀疑公主已不在仪驾中,不想,宁国公竟带着他求见公主。他被宫婢们拦在外面见不上公主,但宁国公什么身份,此去定能见上,难道是他多虑了?
李彰武怀着心思跟在老将军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