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一出戏是玉贞精心策划好的,明知曹荣安不会错过“义盛源粮食掺沙子”这次发财的机会,所以故意在其米铺伙计前来购买粮食的时候,让货栈的伙计“泄露”出这一今天的秘密,那就是:火山石碎屑混在未脱壳的稻谷中,比沙子更难给发现呢!
于是,曹家米铺的伙计转达给掌柜,老谋深算简直感觉自己茅塞顿开,因这段时间粮食掺沙子事件闹得太大,所以玉贞立下了这条规矩,凡有人来货栈购买粮食,必须对货栈所出售的粮食“验明正身”,确定是正品,出货栈后再有什么不妥义盛源概不负责。
于是,曹记米铺的掌柜想,在稻谷中掺火山石碎屑,不容易给发现,然后去找义盛源索赔,就说稻谷在出货栈的时候双方忽略了这个,可掌柜的却忽略了另外一点,在曹家堡,能够取得到火山石的,唯有曹荣安名下的老火盆,稻谷中有了这种杂物,只能说明一点,是曹记米铺做的手脚,掌柜的一心讨好自己的东家曹荣安,才引发了这一出闹剧,使得曹荣安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玉贞手指那一百两银子对乔继祖道:“大哥,拿去给伙计们分了,就说这是你身为义盛源掌柜打赏给大家的。”
乔继祖微微一愣,义盛源掌柜?是玉贞失言?还是明确了他的身份?无论如何,乔继祖都乐不可支,自打来了曹家堡,无所事事,成日梦想赶紧能够回京城并官复原职,而在义盛源无名无分的做了一段日子后,每天过的很充实,也忘记回京的事了,甚至觉着经商没什么不好,倒是做官,在衙门还有上司呢,还得看人脸色呢,在义盛源他却是老大,谁让他是乔家大少爷,而义盛源又是乔家的生意呢,现在玉贞居然说他是义盛源掌柜,四妹往他脸上贴金,他当然高兴,说了声“好咧”,想把银子拿走,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事,对玉贞道:“四妹,是时候去进购粮食了。”
玉贞问:“缺货了?”
乔继祖神采奕奕:“是啊,最近生意才出奇的好。”
玉贞想着这是怎样出奇的好,才能把自己刚进购回来那么大一批的粮食眨眼就销售一空呢?有些不放心,管账房先生要了账目来看,一笔一笔,记的很清楚,购买粮食的,有曹家堡本地的商户,也有外来的,本地的还好认,外来的名字她就几乎都不认识了,也没往别处想,都是真金白银的交易,不怕有诈,于是对乔继祖道:“那行,我这几天就动身。”
乔继祖主动请缨:“还是我去吧。”
玉贞摇头:“你留下看货栈吧,多事之秋,你不在,我还真不放心。”
妹妹信任,乔继祖当然高兴,于是叮嘱玉贞自己小心。
玉贞一笑:“没事,仍旧找天下镖局押镖。”
说起天下镖局,乔继祖张张嘴,又闭上了,似乎有些话难以启齿,犹豫了下,方道:“其实曹天霸那个人不错,除了脾气大些,言行粗鲁些,不识字,还狡诈,名声也臭,家世也不好,除了这些其他都挺好的。”
因为大年三十霸王别姬那件事,本就对曹天霸没什么好感的乔家人更加对他有成见,后来曹天霸以真心打动了阮氏也打动了乔家人,这才求娶玉贞成功,也或许阮氏和乔家人都知道玉贞的个性,明知这桩婚事拦阻不了,也就做了个顺水人情。
听大哥对曹天霸这番印象,玉贞噗嗤笑了,心道一个人除了你说的这些毛病,还剩下什么呢?也不想替曹天霸溢美,只简单道:“大哥,他对我好。”
只此一句,胜过千言万语。
乔继祖嗯了声:“这个最重要,别像咱爹,家世好,脾气好,言行举止文质彬彬,又善良,名声更佳,总之爹他什么都好,就是对我娘不好……算了不说这个,你自己保重。”
玉贞不知他知道不知道凤喜,想是不知道吧,不然以他的脾气,怎么会如此平静呢,想起凤喜就想起祖父的案子,本来打算再上京城替祖父查案的,可听说南方的战事已近尾声,也就说祖父快凯旋而归了,希望朝廷能顾念祖父这次战功卓著,能够明白一个道理,祖父拼着老命打长毛,又怎么会投靠太平军呢,见乔继祖提及当年父亲抛妻弃子的事很是低落,玉贞也不知怎么劝,唯有微微一笑。
货栈粮食告急,当晚玉贞即让麦子告诉曹天霸,叫他派几个镖师,明早要去外地进购粮食。
翌日清晨,玉贞早早起床,简单用了早饭,月映已经把她路上所需的物事都打点齐整了,玉贞漱了口喝了茶,又向富氏和阮氏请安,然后便出了家门,先扫了眼天下镖局的那几个镖师,都是彪形大汉,这阵势,不动手也吓人,心满意足,上车,月映也坐上了车辕,给车夫下令,一行人启程。
此次进购的目的地仍旧是普河县,就是遭遇祝九娘那次去过的地方,彼此打了几次交道,对方都是实诚的庄稼人,玉贞也没有一般商人的市侩,双方合作愉快,因义盛源没有太多的地方存放粮食,所以商定,普河县那些乡民的粮食都给玉贞留着,路不算近,所以这一趟往返又得需要几天,好在当地乡民每次都派车相送,玉贞也就轻车简从,除了随身照顾她的月映,还有个车夫,再没带家人,后面骑马哒哒跟着的,都是天下镖局的镖师。
一路往普河县走,玉贞心里嘀咕,会不会再次遭遇祝九娘呢?曹天霸不在,她心中多少有些担忧。
索性她的担忧并没有发生,一路顺水顺风的过了祝九娘曾经出没过的陈家店,待来到普河县时,她才松口气。
当地乡民见了她,就如同见到了财神爷,热情的招待了她,然后按照她的要求,粮食装了十几辆大车,又为她设了辞行酒,又把她送出去二里多路。
玉贞坐在车上,遥遥向那些乡民挥手告别,抬头看天,辰时刚过。
起的早,容易犯困,探出头看了眼威风凛凛的镖师们,缩回头就靠在车厢上打盹,不知何时睡着的,最后给月映的惊呼闹醒,掀开车帷往外面看,阳光炫目,而在万丈阳光中,是曹天霸模糊的身影,月映正在行礼:“四姑爷,你怎么来了?”
这丫头嘴甜,还没举行婚礼呢,她就改了称呼。
曹天霸显然很受用,哈哈笑着:“我不放心你们。”
月映抿嘴偷笑,徐徐回头看向玉贞,心道你是不舍我们四小姐吧。
玉贞揉揉惺忪的睡眼:“这么多镖师在呢,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曹天霸从自己的马上一跃而跳上了车辕,动手捏了下玉贞的面颊,佯装生气道:“我巴巴的跑来看你,可你像是不想见我似的。”
玉贞笑了:“我是不想见你,因为你一来我就得多付一个镖师的镖银。”
明知是玩笑,曹天霸凑近了她的耳朵:“胡说,连我都是你的,付什么镖银。”
玉贞脸腾的红了,一把将他推开:“去去,成天油嘴滑舌,说吧,到底为什么赶来?”
曹天霸最近太忙,玉贞是知道的,不单单忙着各处开镖局,还忙着筹备婚礼。
给她识破,曹天霸道:“还是我的玉儿最聪明,就知道我不会无端赶来,是这样,祝九娘派人给我送了封信,说我不来,她就把你劫了。”
玉贞一惊:“来时不见什么动静,还以为她改邪归正了呢,且原来是打着你的主意。”
曹天霸道:“这女人脸皮比我还厚,死乞白赖的非得要跟我……”
鉴于玉贞还未过门,对着个闺中女儿不好说“睡觉”两个字,卡在喉咙处,玉贞还是明白了,啐了口:“疯子。”
曹天霸忙问:“你骂谁疯子?祝九娘还是我?”
玉贞扭头不看他:“你们都是疯子。”
曹天霸嘿嘿一笑:“我如果不疯,我如果做个正人君子,能娶到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