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从长廊上穿过。
阴冷的脚步声来回徘徊。
“你说……什么?”
玉才人恰好走过来,还没进门,就听见王太医如此道。
风带着哨声。
时间好似凝滞这种了此刻。
甘草茶甘甜与苦涩混合的味道,似乎又弥漫在了她的舌尖。
这味道总能让她回忆起曾经在家中的岁月。
熟悉的甜度,熟悉的苦意,熟悉的温度,用旧了的杯盏……
闭上眼睛,她还可以短暂地欺骗自己,所有人都还在,都还是从前的模样。
屋内的烛火微微摇曳着,拉长了地上落着人影。
呼吸声被风卷走,却又踟蹰在每个人的耳侧。
甘草茶……
阿雪却忽然想起玉才人从前在明空阁的时候,掖庭丞曾带着李太医过来调查砒霜一事。
“甘草虽味甘性平,有补脾益气之效,但……宝林您却不宜多食。”
这是当时李太医给玉才人诊脉的时候叮嘱的。
但玉才人却没有在意,病好之后照旧饮甘草茶。
“若李太医在,大约还有些办法,只是不凑巧,他归乡了,前些日子又生了顽疾。医者不自医,大约说的便是他吧。”
除夕前后,张太医过来问诊的时候说的话在阿雪脑海里响起。
一滴冷汗从她的背脊滑落。
不凑巧……
天底下哪刚好有那样多的不凑巧?
若这不是天灾,那必定是郁婕妤所为的人祸了。
她藏在袖子里的指尖微微颤抖。
手心的掌纹浸着冷汗。
一句无心提醒而已……李太医竟因此遭了不测。
风冷冷地吹着。
院子里草木冷寂的气息融进湿冷的风里。
阿雪的心里如今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只觉得这昏沉的夜色如坚固的牢笼。
人待在这笼子里,逃不出去,也看不到半点日光。
原来,她竟在那样早之前就布下了这网罗。
平时那些,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就如猫咬死老鼠前的一番戏弄。
屋里没有人说话。
沉默如汇聚在夜空的灰云,笼罩着一切。
“那……可有解药?”阿雪试探着问。
“她这几日吃了多少甘草?”王太医不答,只问旁边的珊瑚。
珊瑚想了想:“只前几日发了高热喝过一剂,今日又喝了一碗。”
王太医思忖片刻:“她这脉象看起来中的毒还算浅,待老夫给她扎几针,灌些蓖麻油,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再开张方子,喝些时日大抵能调养好。”
只两碗药便成了这个模样……
“若是喝了有四五个月呢?”
阿雪又问。
她不知道春芳是否是每日都在那井水里下药,但玉才人的甘草茶却是日日都喝。
“四五个月?”王太医一惊,随后叹息,“那大约已是五脏枯竭、回天无力了。不过按理说喝了之后会有头晕目眩、疲惫乏力之感,偶有梦魇之兆,怎会到现在才发现?”
“我从前确实有这些症状,”玉才人走上前,“只是并不明显,只当是没休息好。王太医,可否麻烦你给我诊一诊脉?”
王太医按着规矩,这才敢抬起头看玉才人。
她的脸色是一种素纸似的苍白,眼皮半垂着,双目无神,嘴唇也近乎没有血色。
已是初春,天气比起冬日稍稍回暖了些,她身上却仍披着厚厚的大氅,裹了好几层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