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分还合，荷珠碎复圆。万般皆是命，半点尽由天！”醒目拍桌，故事开讲。寅夫子稳坐中堂抿茶清嗓，声音中气十足：“书接上回，说到齐天侯兰陵君一人一枪独闯虎贲楼，连败虎贲三大尊者，最后对上前代枪冠百里龙樾。”

“快说结果吧，故事听一半，晚上连觉都没睡好呢。”

“是啊，这寅老头儿心思坏得很，惯是会吊人胃口。”茶客一齐起哄。

楼上雅阁里，面面推开窗户，探出半个脑袋听得津津有味，“小姐，你说说这兰陵君和百里龙樾谁赢了？”

“你猜一猜，百里龙樾为什么会是前代枪冠？”菠萝摸摸圆滚的肚皮，心中赞叹这家津芳阁果然不愧沽塘第一的酒楼。

“前代枪冠？哦，原来如此！公主真是聪明。”面面脑筋一转就想通了。

“说了多少遍，在外面叫我小姐。你真是笨丫头。”其实是在小时候听皇叔说起过齐天侯兰陵君的事迹，所以知晓一二。

“是是是，我家小姐最聪明了！”面面吐吐舌头，小声嘟囔道：“这里又没有外人。”

楼下寅夫子继续讲述：“兰陵君与百里龙樾两大顶尖高手对决，这一战就是三天三夜。只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列位可知道虎贲楼之名的来历？”

“您说说？”

“虎贲楼原本是在虎贲山上而建的，所以才叫虎贲楼。”

“老头儿你又糊弄人，虎贲楼那儿咱可是去过的，附近光秃秃连个土坡都没有，哪儿来的山？”有人立刻反驳道。

老头嘿嘿一笑：“这山原本可是有的，您各位猜猜，它是怎么没的呢？”

“你是说……”众人心有所悟，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不错，两大绝世高手，出招自然非同凡响。可怜那三千七百二十一丈高的虎贲山竟被夷为平地。”

“你又怎么知道如此清楚的？”

寅夫子神色狡黠，捋着长须道：“各位有所不知，当时齐天侯上门挑战，老头子我正好在虎贲楼的伙房帮厨混口饭吃，亲眼目睹了那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旷世之战。那场面——啧啧。”老头一边说着一边闭上眼睛摇头晃脑的模样，似乎真的在回想当时的情形。

一众食客听得惊奇不已，却又有人批驳道：“老头儿定是在胡编乱造，前些日子还说以前是在紫云商行当跑腿的，今天怎么又成虎贲楼的伙夫了？”

寅夫子眼珠一转，道：“老夫可没有编造。正是因为虎贲山被大战所毁，一时之间没了生计，咱才跑到紫云商行讨生活。”立刻便将自己的话圆了回来。

“谁管你说的真假，快说结果吧，到底是谁赢了。”其他听客不满起来。

老头儿不紧不慢地呷一口茶，卖足了关子，才开口道：“百里龙樾不愧是一代枪冠，只可惜年纪大了，最后以一招之差败给了齐天侯。”

有对武林中事知晓皮毛的人疑惑道：“可据我所知，如今的枪冠依旧是虎贲楼楼主百里龙樾，他既然输了，枪冠之名不应该是那个兰陵君吗？”

“这便是我要讲的下一个故事了。”寅夫子起身作揖，口称抱歉道：“请诸位原谅小老儿年事已高精力不济，今日歇场明日请早。”摇着折扇晃晃悠悠出门而去。留下被提起兴趣的食客们一片谩骂，这老头儿真不是东西，每次钓完人胃口就开溜。

菠萝看着面面意犹未尽的样子，说道：“走，咱们跟上他。”

“啊，为什么呀？”

“这位老人家看起来挺有趣的，我们请他当本地的导游，顺便让他给你讲故事。”

面面听得双眼放光：“好主意！”

还有人和她俩同样的目标，先一步找到了寅夫子。

“问剑无情，问心无念，红尘渺渺，唯我独峰。”一名剑客挡路而出

寅夫子望着拦路人，神态悠闲道：“剑痴崔晚胤，老朽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说书朽人，阁下似乎找错了目标吧。”

“我找的就是说书人。”

“哦？阁下也爱听故事？”

“夫子知道我要听什么，还请不吝相告。”

寅夫子合起扇子轻叩掌心：“传说当年齐天侯与剑宗一战双双身陨尸骨无存，也有人说他们厌倦争斗退隐红尘。众说纷纭，但二人至今踪影全无。阁下一心向剑，想来是为探查剑宗下落吧。”

“请夫子据实以告。”

“让阁下失望了。剑宗已死。”

竟然死了！崔晚胤一时心神恍惚，任由寅夫子信步而去。

“这位哥哥，有没有看到一个老人家从这里过去？”菠萝跟到这里只看到崔晚胤一个人。

崔晚胤随手给她们指明去向。得到答案的他准备离开。菠萝和面面表示感谢后继续追寻，双方擦肩而过。

“几位哪里去？”一群草莽贼汉手持刀斧将三人团团围住。一个獐头鼠目的喽啰掏出画像比对，指着菠萝道：“没错了大哥，红头发，就是这个小妞。”

为首的虬髯大汉夺过画像又看了一遍，满意地笑道：“就是她，兄弟们，哥几个要发财啦。”

菠萝和面面小心翼翼地靠在一起，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明显是冲她们来的。崔晚胤对周遭场景浑不在意，径直往外走去。“让开。”

“咦？大哥，多出来个小白脸怎么办？”

大哥正要回话，只见一道剑光闪过，问话的小弟瞬间身首异处。此情此景，所有人顿时骇得魂飞天外拔腿就跑，老大更是两股战战口不能言，如同被人下了定身咒一般。

崔晚胤还剑入鞘，轻吐出一个字：“滚！”

老大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溜走了。

菠萝和面面两人愣神许久，若非地上还躺着一具尸体，还以为刚刚的事情都是幻觉。菠萝先缓过神来，刚刚是那个大哥帮自己解了围，必须要表示一下感谢才行，便拉着面面调转目标追寻崔晚胤而去。

巷道中人走得干干净净后，一个身影抱琴而出，从尸体身上掏出那卷画像，随即再度消失。

如果剑宗已死，继续寻找下去就是徒劳无功了，那么自己下一个目标还是吕绝峰最好。其人剑心纯粹实力非凡。要磨砺自己，没有一个相匹敌的对手怎么能进步呢。

“大哥哥、等等我。”菠萝在身后追喊。

崔晚胤瞥了一眼仿佛充耳未闻，脚步没有丝毫停滞。

菠萝小喘着气跟上步伐：“大哥哥，刚才谢谢你替我们解围。”

“不用谢。我不是帮你们。他们挡路了。”声音沙哑而冷酷。

“但事实上大哥哥还是帮了我们，我还是应该感谢的。”

崔晚胤终于停下来，却不是因为身旁的女孩，而是迎面走来的一个人。只见他剑眉星目白发飞扬，一步一行岳峙渊渟尽显豪迈之气。“步乱世烽火，靖九州狼烟，天下英雄谁敌手，与天竞风流。”

眼前人如洪荒巨兽一般步步逼近，强大的气势压得崔晚胤汗水淋漓。这是号称“剑痴”的他碰到的第一个让自己生出不敢出剑心思的人。可是面对强敌便失去一战的勇气，那修习剑心的意义又在何处。崔晚胤长剑横前，凝魄清霜缓缓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