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明宫廷风向要变了因前头元朝太监弄权和后宫嫔妃勾结卖官祸国,故明初两朝洪武朝三十一年建文有四年,加在一起足足三十五年,太监都得不到重用甚至小内侍们私下识字都是杀头的重罪。
道衍禅师是靖难之役的智囊团核心人物立功甚伟,得到永乐帝“姚广孝”的赐名并不奇怪。但永乐帝给马三保赐名郑和,这是宦官势力开始抬头的迹象永乐帝为什么这么做?
沐春看着春风满面的三保太监心想我们一家三口在昆明隐居,管你官宦怎么样嘴上立刻改口:“三保太监请进寒舍一叙。”
没有邀请纪纲。但是纪纲脸皮厚啊,跟着走进宅院还问看着自己发愣的阿雷,“小姑娘,怎么不见你姐姐?”
阿雷对纪纲的美貌毫无抵抗力实话实说,“我爹病了,我姐姐去看他。”
纪纲惋惜叹了一声,“胡员外身体不适,你们早点说就好了,我带着谈太医和茹司药来一趟云南他们夫妻两个医术越发精湛了,去了北平治好了皇后娘娘的病,皇后才得以抗过舟车劳顿,到了京城,宫里刚刚举行推迟了两年的封后大典。”
历史的进程并非只取决于几个大人物,是无数个小人物的共同推动。徐皇后大病初愈,大明宫廷有了女主人,太子一家人当然也跟着搬到京城,入住东宫,宫里宫外局势都稍稳定下来了,永乐帝才腾出来派人把大孙子接回去。
小基要走了。
阿雷心里不是滋味,连纪纲的美貌都无法安抚她的难受,大人们在课堂里喝茶聊天,两个小孩子回到各自卧室,侍从们帮助小基收拾行李,阿雷和小基是邻居,她听见隔壁房间哐哐搬箱子、装东西的声音,烦躁的爬到床上去,像一只鸵鸟似的将脑袋埋进被子里,耳不听心不烦。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把被子掀开,阿雷的脑袋已经捂热得像个煮熟的螃蟹,红彤彤的,脸上湿漉漉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阿雷顺手用被子擦脸,气鼓鼓的说道:“你为什么不敲门?”
小基说道:“敲了很多次,也叫了名字,你总是不应,我有些担心,就进来了。”
阿雷心里堵得慌,指着门口,“你出去,我累了,我要睡觉。”
小基说道:“可是我今天就要走,他们说行程很紧,要早些回去。”
阿雷说道:“你自来自去,和我有什么关系,要走便走。”
言罢,阿雷索性用被子蒙住了全身,把裹成蚕宝宝的模样,不看他。
小基怕阿雷热出病来,只得悻悻离开,心想:我来和去,都不是我自己的意愿,为什么把气撒在我身上?阿雷妹妹好没道理。
小基的东西装满了一个马车,纪纲和三保太监向辞行,正要带着小基走,小基却说道:“现在不能走我要等干娘回来,向她辞行,此去一别,不知何时能见,干娘这两年对我照顾有佳,我不能不告而别。”
小基借着胡善围拖延时间,心想阿雷妹妹消了气,会不会出来送他。
纪纲说道:“可是皇上皇后都着急想见到殿下,行程实在太紧,等以后”
“我说过了,我要等干娘回来。”小基打断了纪纲的话,坐在椅子纹丝不动。
纪纲自从当了锦衣卫指挥使,还没有遇到赶在他面前如此嚣张、敢中途打断他话的人。
哟,这皇孙有点意思。乳臭未干,气势倒有些像高祖皇帝。
纪纲不愧为是御前伺候多年的锦衣卫,忙说道:“微臣这就去接胡尚宫。”
沐春那里肯让纪纲这只老狐狸去接妻子?“哪能让劳烦客人,纪大人远道而来,先歇一歇,我去接拙荆回家。”
胡荣老了,春季一阵缠绵多日的春雨过后,得了伤寒之症,因伤寒容易传染,小孩子抵抗力弱,不能让两个孩子靠近,所以沐春带着孩子们进山打猎,很少进城去热闹的地方,就怕孩子们染病。
胡荣养病的地方在郊外别院,天气好,胡善围把父亲扶到院子躺椅上,膝盖上盖着毯子晒太阳。
胡荣打了个盹,醒来时见女儿还在身边,便说道:“你不要总是陪我这个老头子,沐春和孩子们也需要你。”
胡善围的口鼻上蒙着几层白醋浸泡过的口罩,据说这个有防护的作用,“父亲不用担心,反正他们的日子还长,有大把的时光。”
父亲的情况不太好,今日凌晨咳嗽到天亮,帕子上都咳出了血迹,也就刚才晒太阳的时候呼吸均匀,稍微睡了一会。
胡荣六十二岁了,在这个时代算是高寿的老人,在这个年龄走了,算是喜丧,胡荣这一生到了晚年算是圆满,与女儿艰难的和解,夕阳西下、风烛残年,胡善围觉得多陪的一刻是一刻。
胡荣缓缓摇头,“你不要这么想,孩子就像山林的竹笋,长的比你想象的要快,今天才露尖尖角,一场大雨过后,就拔节的长起来,不知不觉就你比高了。当父母的其实和孩子相处不了多久,要珍惜她的成长时光,别看她现在还依赖你,其实从她出生开始,你和她的距离就越来越远,孩子大了,心里有事,也不耐烦和你讲。”
胡荣是经验之谈,原配早逝,父女相依为命,靠着书坊过活那几年平静又温馨。胡荣为她精心挑选的未婚夫,品行端正,威武雄壮长的好,本以为父女会平淡幸福一生的,谁知……
胡善围晓得父亲是在说自己,“孩子大了,自然有自己的想法,有时候很难和父母达成一致。别说是和父母,就连我们自己、今天和明天、五年和五年后、亦或是十年、二十年,自己的想法都不一样。每个人都活在当下,要她自己决定便是了,我们每个人到最后,都只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我和沐春现在只想给她一个完美的童年,给她一副好身体,给她信心和智慧,以后的事情,要靠她自己做出选择。”
胡荣听了,连连点头,“祥儿这孩子长的像我,但性格像你,你们都好强不是说好强不好,只是这个世道,容不得太强的女人。你这性子,也只有姑爷刚好对你的脾气,一般人跟你过不下去的。姑爷这个人独一无二,世上仅有一人,你运气好,遇到了,牢牢抓在手心里了,将来祥儿未必有你的运气,能遇到姑爷这么好的男人。”
胡荣叫祥儿叫顺口了,春围夫妇也叫阿雷习惯了,两代人通常各叫各的。
胡善围听了,笑道:“父亲人活一世,非要操两代人的心。沐春老顽童般的性格,也只有我能容他,一般的女人,早气坏了。阿雷才七岁,您就操心她十七岁的婚事。您放心,我和沐春这些年的积累的底子,足够她选择自己的人生,她想要什么,我们都成全。”
胡荣吃尽了逼嫁女儿,结果父女反目的苦头,足足用来了二十年时间来弥补,见胡善围想得开,便放心下来,说道:
“这就好,只是,你现在这样说,将来未必会这样做,当父母的总是想把自以为最好的给孩子,认为孩子阅历浅,考虑的没自己周全,其实子女未必喜欢。将来你若和阿雷遇到同样的问题,一定要记得今日在爹爹面前的承诺,可不能反悔哦。”
“不反悔。”胡善围玩笑道:“可要我立个字据给阿雷收着?”
胡荣在躺椅上虚弱的摆摆手,“不必了,我信你。”
说了太多话,胡荣累了,昨晚不曾好眠,此刻昏昏睡去。
刚好沐春来了,胡善围不要他进来,就在外头等,自己摘下面罩,用醋洗了手,换了干净的衣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