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6章 因为都讲理(1 / 2)长亭雨露首页

除了听他的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回到家里董爱菊一听,心里也踏实了。娘家爸要管也是为她,何况这事越想越觉入情入理,老人想事情周全,等着看怎么安排吧。平常该干什么现在还得干什么,老二不在了,要下地连老太太也得去。流汗的那种苦,一下子就让董新垣更惦记那“本该”有自己一部分的钱。远远看着地边上擦得干干净净的摩托,他们觉得除了这个一无所有,边上已经有人用崭新的工具车拉菜了。

天就要黑了,四个人两辆摩托到家后,董爱菊洗洗手进了灶房,老人和董新垣各自歇着等开饭。正常往日此时,老太太做的饭已经上桌,有时在有时不在的老二拨拉三两下就急匆匆走了,嫂子会习惯性的说咱兄弟这把式一街谁都比不上。老二只干活,从来没问家里伸过手,所以老人给董实钱她没意见,谁让自己怀不上呢。董爱菊的泼辣同样体现在利索上,不大一会儿,四碗面就上来了。细细的面,臊子里的丁儿切得整齐,红艳艳的酸辣气息里,谁都会都迫不及待下筷子。

妈,以后你还是在家做饭,弯不下去,再劳出啥麻烦就划不来了。董爱菊不停的剥着蒜,一边用手捋着总是滑落的头发。大家吃得很得味,就很费蒜。住在城里种地的人和上班的塬丘人是两种作息。一日三餐的是学生和干公的人,这种生活节律种地的人无法随着。有地可种,要起早贪黑。忙时得天不亮下地,应时节的化肥农药除草间苗换着来,直到日上三竿回家才早饭。盛夏时歇到下午,太阳眼看坠到西塬上先吃饭,然后下地,直到晚风习习时算完。这时回去“喝汤”,像是不好意思再吃可已经饿了。一般是稀粥或者汤面,倒也合理,睡下去踏实。晚上的臊子面一般是素的,韭菜胡萝卜豆腐土豆,有什么都切成丁,用辣子和醋“爤”好做成汤。面讲究薄,做成菱形的面片也行,更细致的还会摊张鸡蛋皮切成丝,着急了也就算毬。老董家晚上基本就是这面,因为稀粥还得配馍,还得掂对着至少有个菜。面实惠,还快。这几年老太太明显失味,没了咸淡轻重,董爱菊做的要好很多。一般董新垣吃两碗,今天一碗才下去,有人砸门。是砸,不是敲。

要不给你下面?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老董局促不安的看着老何。旁边的何小军倒是一脸的不自在。董爱菊有些慌,之后就接着吃自己碗里的面。这就着急忙慌过来了,看着还一脸的官司。她觉得只要有理,凶有啥用。这一街可都姓董。

不吃,你吃你的,等你吃了咱说,小军你到门口去,小心摩托丢了。老何一开口就是骂人的话,刺儿都冒出来了,连着一街人都捎带上。说人家爱钱,谁不爱钱?你不爱钱,刚听了女儿传话就跑来了?董爱菊基本没见过老何,看他形容枯槁那一脸丧气,觉得这老家伙有些欺负人。她一使眼色,出去时把董新垣勾到灶房:去把咱爸叫来。

那,要是说高了,怕有些难看。

我爸就不是那人,去。

一出门看见何小军真在那儿“看着”自己的摩托,董新垣有些尴尬。他们之间最多就是点个头,人家上门来的那种气势,让他有些不自觉的卑怯。何小军倒是很客气:哥,你出去呀。

哦。董新垣赶忙掏出烟敬上去,打火机莽撞的点上去,看着很冒失。这让何小军很不适应,以为客气连忙躲着。各怀心事,带着观点身不由己。

哥,你忙你的,别客气。

你客气的……

真没事,我爸咋劝都劝不下,你看刚那话说的,我还是嫑在跟前,难看。

唉,老人么,没事没事,一说就好了。董新垣倒不好意思了,看来老二这妻弟是个明事理的人。讲理就好办,他招呼了一下匆忙走了,觉得自己的老丈人更会讲理。这事情连何小军都明白,他老何有啥不懂。

这就跑来了?这老汉势大的很么。支书听了觉得很意外。老何哪像是这么混蛋的人啊,办事那劲头有忖量,他觉得是不是何小萍受委屈了:我是不爱说难听话,实话说,是不是谁把老二媳妇说重了。

爸!你看你说地我家都成啥人咧?董新垣委屈的看着老丈人,把烟掐在烟灰缸里:她来,爱菊就是觉得这钱得说清楚,连多少都不知道,毕竟是老二……不在了才给的钱么,人家何小萍说不知道,说是他爸管着呢,咱不管信不信人家就这么说,我妈可能是想起娃来了,怕嚷起来难看,坚决叫她走了,你看你看,这刚黑人家就寻上门来了。

就这?

就这,真是的,钱没咱啥事,只问一句还问出毛病了。

唉,这啥事么。支书走了几个来回,跟地上的瓷砖相面。董新垣的鞋上沾着的泥碎在地上,他并不以为意,分神了。自己才不种菜几年啊,看着这双脚,这一身的泥汗,又是自己的女婿,怎能不心疼。当年看上的就是老大的老实,看起来确实是。能折腾怎么样,没出息又有什么,谁家人圆全?董爱菊要是成了寡妇,有孩子没孩子的,那是什么样的暗无天日啊。他从来不觉得董新垣窝囊,日常里女婿和董爱菊的一笑一颦的默契看在眼里,没孩子是他们唯一的遗憾。

你先回,本来不合适,可人家都来了,我去见一下应该,带钱着没有?

有呢,爸你要买啥?

到学府街卖面的老秦对面,称上些猪头肉猪蹄子,拿一包花生,买一瓶“雍城”。

行,那我走了。董新垣出去时脚上的碎泥在白瓷砖上留了一串,菜地里的味道在屋子里弥散着。支书老婆连忙喊着:慢些,晚上黑地。

我过去一趟。说着,支书从抽屉里摸了盒烟往外就走。

老婆没说什么,拿起笤帚扫地。等他出去了,自言自语的嘟囔着:欺负人呢么。

他们不知道,此时董家人已经被老何镇住了,连董爱菊的脸都拉得多长,不敢怒视这个干巴老汉。那一句接一句的,已经添了三回水,还是车轱辘一样絮叨着。支书在院子里听了几句,反而笑了。

你就好好把心放好,我这替你把孙子的事安排好有啥问题?谁都知道钱好,那也看钱谁用么,也要看咋用,你自己想,这小萍带的可是你家娃,我为我女子,我女子可是你孙子他妈,你咋想的?我就奇怪了,你不想那该想的,倒想起这钱来了,真还没看出来,说明我这人浅了……

三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回嘴,只老太太撑着笑脸给添水,一个劲说对对对。董爱菊平常的那点泼辣劲儿在和这老汉讲理的过程中哑火了,哪个问题都没法、没有机会一两句能怼回去,要是发作了等于给老汉递砖头,他会更加得理不饶人。支书隔着竹帘子看着她,觉得女儿有些憨笨的可爱。爱菊是个好娃,勤快,好强,就有些虎实,那劲头儿匀给新垣一半就好了。他进去的时候,老何正拿出片药塞进嘴里,拿水往下冲。

老哥,听说你来了我赶紧过来。支书把自己身架放得低低的,不让老何挑理。

我就知道老大叫你去了,有些事我看就你能明白,到底是你董家拿事的人么,我跟你说。老何并未起身,支书连忙作势按住他的肩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烟先敬上去。

这几天有些咳嗽,不抽了,唉,今儿小萍回去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