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婉凝带着梁瑞思回了王尤家，一边招呼她坐下，一边尴尬地收拾着有些杂乱的屋子，小玉十分乖巧地为她倒了杯茶，只是一直嘟着嘴，不太开心的样子。

梁瑞思一时无暇顾及，只是环顾四周，一应家什倒是齐全，只是看上去都十分老旧，穆婉凝见此，冲她尴尬地笑了笑，“我们也才搬过来没多久，之前一直住在郊外！”

“哦。”梁瑞思点点头，“这些年，过得好吗？”

“还好。”穆婉凝一边收拾一边回答，“虽说清贫些，但，也没缺过什么。”

梁瑞思想，看来穆婉凝的娘家也没有完全不管她，也许正是因为知道这些，何恒永才一直没有接走她们母女二人吧。

只是想起何恒永，梁瑞思抬头，“能帮我联系到何恒永吗？”

穆婉凝顿了一下，“可以吧……”

梁瑞思收回眼，强忍住心中的不忍。

穆婉凝收拾着两个画卷盒，敛下心绪，将那两个画卷盒抱起，走到梁瑞思身前，“这，是阿祺留下来的，他说如果有机会，想要亲手交予你，只是……”

梁瑞思缓缓伸手接过，“亲手交予我？”会是什么东西呢，她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我每天都会看一眼，想着等小玉大一些，就去找你……”

梁瑞思见她悲伤，便不好再问，而自己也有些无从下手。她心中早已做好了这世上无一亲人的准备，这个哥哥似乎在很早以前就从她心中离开了，今日突遇他的遗孀，也是因为血缘无法避免，且梁瑞祺早已身死，才肯上前相认的，纵使穆婉凝说了许多，如今剩下的也只有唏嘘了。她本只是想确认一下穆婉凝母女二人的生活是否安好，未来只怕是不再往来，何恒永她也可以自己去找，此刻怀抱着自己亲生哥哥的遗物，难免有些失神。

穆婉凝望着她，“打开看看吧，或许……”

梁瑞思郑重起来，缓缓打开了第一个盒子，一愣，“画？”她将盒子放置在桌上，拿出画卷，而后缓缓舒展开来，人，也越来越恍惚，“这……”

画上，都是熟悉的风景。

水映湖，湖心小屋，湖后的山，湖前的林，还有，正在林前舞剑的女孩，“这是……”

“阿祺说，他是凭借记忆来话的，也不知道画得好不好，画得对不对！”

梁瑞思一下子合上画卷，内心深处有些东西一下子涌了出来，让她有些难以承受，“我……”她看着另一个画卷盒，不敢伸手。

见此，穆婉凝不由上前一步，替梁瑞思收好看过的画，而后，缓缓打开了另一个画卷盒，梁瑞思想要阻止，却怎么也伸不出去手，喉咙不知被什么给卡住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穆婉凝看了她一眼，在她眼前，展开了画卷。

熟悉的风景再次映入眼帘，水映湖心的小木屋里，一名女子端坐正堂，目光清冷地看着前方，手边，一把古朴的宝剑，刻有“水映”二字！

“他……”梁瑞思闭上眼，“他后来回去过！”

穆婉凝重重一点头，“是。”她将画收起来，缓缓坐下，“阿祺说，他差点就被你发现了……”穆婉凝陷入了回忆中，同记忆里的那个人一起笑了起来，“他是笑着和我说这件事的，他说，至少你有了在江湖中立足的实力，后来听闻‘水映女侠’大名，他高兴得喝了整整三大坛酒，醉得不省人事，一边笑，一边哭……”她的表情渐渐悲伤了起来，“他很遗憾，当时，没能与你见上一面，或许，你们多年的误会，也能解开了……”

梁瑞思鼻子一酸，她想起某一日水映湖边的过分静谧，当时她坐于正堂，并无什么要事可想，只是每天的生活皆是如此。当时她以为，她会在那水映湖孤独终老，哪曾想今日会在此，听一段她难以释怀的往事。

当时究竟是如何呢，她只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她即刻拿起剑，却不太能确定对方的方位，来人强过她太多，于是她敛下气息，隐藏了起来，然而就在她确认了对方的方位之后，对方居然走了。至始至终，她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她当时还颓废了许久，最终索性入了江湖，划定水映湖方圆十里范围只属自己一人，所有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当时自然有很多人看不惯她的嚣张气焰，就这么一来二去，才闯出了“水映女侠”之名，而水映湖，也就成了江湖中少有的禁忌之地！

梁瑞思眼神黯然，“原来，是他！”

果然，她一直不如他！

“思思！”穆婉凝抬头看她，“你知道吗，阿祺人生最大的遗憾，并不是未能替父报仇，而是未能与你解开误会，他说因为他的固执己见，很可能会害了你一生……”

梁瑞思皱起眉头，她想起那些冷冰冰的嘴脸，那个一见到她就转身的背影，那些刺骨的话……她记得有一次自己爆发了，一把火，差点连自己也烧死，也就是在那之后，她唯一的亲哥哥便离她而去，此生再没机会相见！

那一场大火中的争吵……

梁瑞思痛苦地闭上双眼，“我……”

穆婉凝伸手抓住了她，“思思！”穆婉凝紧了紧手，“今天，就让我来替阿祺说一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你原谅他吧，好不好？”

只是这时，小玉却上前来，一把打开穆婉凝的手，“才不是呢，爹爹是最棒的，他是大英雄，他不可能会犯错……”

梁瑞思微微颤抖的心一下子冷了下去，她沉了一口气，再睁眼已无波澜，穆婉凝震惊地看着小玉，“你胡说什么！”

却见小玉在穆婉凝的眼神下瑟缩了一下，却还是开口，“娘亲明明说过的，爹爹是维护正义的大英雄，他……”

“好了！”

梁瑞思突然出言打断，她俯下身看着小玉，却也振开了穆婉凝的手，“你是个好孩子，想不想学武功？”

小玉的眼睛一亮，“想，姑姑可以教我吗？”

穆婉凝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梁瑞思道：“让何叔叔教你好不好？”

小玉连连点头。

梁瑞思起身走出门，边走边对穆婉凝说：“我不适合教她，何恒永适合，让她学吧，以后，才有能力对抗命运！”她偏头接着说，“帮我找到何恒永。”

“思思……”

穆婉凝追了上去，然而梁瑞思却没再回头，“我改日再来看你！”

她并未使用武功，是一步一步走出穆婉凝的视线的，穆婉凝知道自己是留不住这个人的，不由回头看了眼小玉，刚才……只见小玉也是一脸茫然的站在原地，穆婉凝叹了一口气，想要责怪饿的话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小玉似乎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娘亲！”

穆婉凝颓然地坐在小玉身边，缓缓将小玉搂进怀里，“小玉，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竟是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