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茗山庄除却护卫,除却果木居的人,皆聚在此处为白綪雪送行。司空云瑾的缺席在众人眼中或被解读为他私心爱慕白綪雪,此时不能承受心爱之人远嫁的痛苦而避在一旁安静地疗伤,或被当作他那日胡闹一出已丢了山庄的脸面,此时心中有愧被罚在果木居中思过。
唯有司空云霆,调起十二分的戒备,防着身份动机皆不明了的司空云瑾再有不轨的动作。在与无论是离别伤感还是婚嫁喜庆皆不和谐的这份戒备中,司空云霆一眼就瞅见娇美新人旁低眉慢行的小厮以及他襟前摇来摆去扎眼无比的香笼。
那只香笼,是白綪雪江都所得,瞧她当日爱惜的模样,还以为不外是锦园长辈,却不想竟是一介极为面生的小厮。他凝眉想了想,伸手招来青木,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青木摇摇头,神情极为疑惑。待要移步迎向那小厮,却又被司空云霆抬手阻下。
司空云霆的面色黑沉而阴冷,心中点点疼痛若隐若现。他猜不透处于避世般芜茗山庄未受世间人情过分浸染的白綪雪究竟有什么样的心思。他以为她天真无邪时,她竟然招惹了天水燕;他以为她尚不知情为何物时,她却远行他国还记挂着买上精致香笼,赠给一位小厮,而之前,他不是没有希冀过那香笼没准是要送给他的。不知是尴尬还是别的什么,他突然有些恼怒。
然而只是一瞬,他紧蹙的双眉犹疑地舒展,仿若一缕细阳射进阴暗的楼阁,凝在那小厮惨白额间的视线突然捕捉到一些不寻常的讯息,连同司空云瑾脉息的小秘密,交织成一个大胆而荒唐的猜测。他父亲在入主芜茗山庄前曾中过一种怪毒,这也是为什么庄凌儿头胎夭折,二胎孱弱的真正原因……
白綪雪来到锦园阶下,凝望三位长辈依次行跪拜大礼,抬眼时语带哽咽:“綪雪受芜茗养育大恩,没齿难忘。一愿父母双亲福寿天齐;二愿外公和鬼仙矍铄安康;三愿哥哥早觅良人,此生无忧。綪雪不能再承欢膝下,孝敬长辈,但诸位恩德綪雪谨记心间……”
明明是个喜庆的日子,众人却在白綪雪一番垂泪之言中肃穆得有些古怪。片刻之后,司空朔抬声叮嘱白綪雪前路茫茫,切要谨慎;唐老走下台阶,拉过白綪雪的手,攥在掌心,微哑着道些祝福、叙些嘱咐。
祖孙二人自寒冥掌一事后其实见得很少,即便是知晓身世,白綪雪也才一共不过见了两三面,他似乎总有不大好的精神,忙不完的事情,找不完的借口。此刻阳光下近看,白綪雪发现她外公的眉眼之间微微的黑晕,脸色更比以前白上许多,甚至透出些气血大亏的惨色来。一丝犹疑和关切浮上心头,刚要开口,手上的力道突然重了些。
唐老轻轻摇摇头,挤出些笑意来,道:“别问,我很好。我虽不舍得你嫁入宫中,然吴帝人中玉龙,德品非凡,倘他如一而终,我也并无阻拦的道理。若是你在吴国受了委屈,派人传信回来,我们定会为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