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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三石联珠

“呵,公子也听说过这话?这是自古这长江船夫流传下来的古话,自是不假。这崆岭滩中滩险流急,礁石密布,数得出名来的便有二十四珠,特别是那三石联珠,‘大珠’石梁,长约七十余丈,宽十丈还多,离出江面六七丈,就像一头猛虎卧伏江心,旁边的‘二珠’、‘三珠’,也小不了多少,三石相错,三珠之下乱石暗礁无数,水又恶得紧,稍不留神,船身便会碰上礁石,粉身碎骨。这江上的船工都知道,要过这崆岭滩,便已是将半条命交给老天爷了。”

“尽吓唬人。”唐玥嘟着嘴轻声地嘀咕着。

朱文琅自是装没听见,又问道:“祖兄弟,你曾过过几次三峡?”

“小的已来过十余次了,只是以前是跟着长辈,自己把舵过江也不过四五次,还是得委屈公子小姐,没事别出来,水快,礁石多,船晃得急,我们这讨水上饭吃的也是不易站得稳,更何况公子和小姐的千金贵体了。”

“呵呵,好好好,多谢祖兄弟费心,我们遵命便是。今日过的是青滩还是泄滩?”朱文琅笑道。

“都过,公子,先过青滩,然后再是泄滩,今日都得过完。然后寻个避风之处靠岸停船……这青滩泄滩虽也有些暗石,只不过这一段江面宽,航道多,水也不算太急,小的们一起殷勤些,也不是很难过的,明日的崆岭峡才是最凶险的。”祖江生笑笑。

果然,出了香溪河码头,行不多久,已是渐觉船快,仔细看时,却并非江宽所挤,而是水中似乎多了不少礁石,或露出水面之上,或隐于水下两三尺之间,令江水形成了无数的旋涡水道,水流十分迅速。

只见朱文琅这艘船一不扬帆二不划桨,便任它顺流而下,祖江生却守在船头,手执竹篙,细细地盯着水下的暗石,左点一下右点一下,有时忽地略略点一下较浅一些的江底,拨弄着那客船,绕开一处处暗礁,避开一个个险石,不敢有丝毫大意。

朱唐二人坐在船舱之中,却并未觉得那船如何晃动。

“这姓祖的尽吓唬人。”唐玥犹自不服气地悄声道。

“嘘,祖兄弟这也只是好意,别如此说他。”朱文琅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唐玥饶有兴致地看着两边的山景,只见这青滩虽名为险滩,但唐玥坐在船舱之中,并未真个感觉到那些水中江底的暗石明礁的惊险之处,此时除了江面比那巫峡窄了许多之外,水流还算是平稳,但那两岸群山之景却也并不输与那巫山群峰,一样的秀丽动人,一时又将唐玥看得入了神。

朱文琅却是安坐不动,见那客船晃动并不如何剧烈,便自顾自的走到甲板上来。

他习武多年,自然下盘极稳,站在甲板之上却是纹丝不动。只是朱文琅站在那祖江生之旁,看那清澈的江水之中密布丛生的暗石,有些丈许方圆,有些更是大如屋顶一般,或高出水面尺许,或隐在那江面之下,在那客船之旁一滑而过,似乎那客船之底便要与那巨石擦身而过一般。

朱文琅再是不懂水性,却也知客船是木头做的,在这大江之中,船行之际,若是和这些巨石相撞,除了落得个四分五裂,船沉江底,人落江中之外,不会有别的结果。

且不说自己和唐玥皆是不通水性之人,即算是船上这些船工,自小便在船上讨生活,水性极佳的,若真落在这人迹罕至的三峡之中,石多水急的青滩之上,恐怕也是九死一生,难有幸理。因此此时看那江中巨石时不时和那客船擦身而过,也是暗暗心惊不已。

再看那祖江生,站在船头,手执长长的、足有碗口粗细的竹篙,左点一点右撑一下,总是正好点在那密布的礁石之上,用力将船撑得离那礁石远些,避开暗礁。

朱文琅看得有趣,也取了一根竹篙,学着祖江生那样,左点一点右撑一下,祖江生看此处水流平缓,并非极为惊险之处,看那朱文琅点得几下又确是点对了地方,便也由得他。只不过朱文琅乃习武之人,出手之间不由自主便显得力大,一点之下船总是一下偏出去一大截。

祖江生看这朱文琅拿着碗口粗的竹篙点来点去,似有些漫不经意地如使筷子一般随意自如,煞是意外,笑道:“公子爷好本事……想不到公子爷长得清清秀秀的,看起来像一个读书的秀才一般,这气力却是不小。”

过了青滩,便是泄滩,此时江面比之青滩又是窄了许多,水流渐急,船行也变得快了许多,那水中礁石也密了许多,祖江生更是丝毫不敢大意,着意地盯着前头的水路,不住地挥动着长长的竹篙,撑得那船一会左一会右,在那乱石礁间穿梭而行。

朱文琅却也没闲着,也拿着竹篙,站在船弦边左一点右一撑,好几次那客船似是要碰着水下的礁石了,都是朱文琅及时把船点开,倒叫祖江生都觉佩服不已。

过得青滩泄滩,客船找了个背风的水湾停了下来,将缆绳拴在江边一块突起的石头上。

此处荒无人烟,别说码头,连个登岸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有远远的隐约可见对岸上有一列纤夫在拉纤,扯着一艘正逆水而上的客船。

朱文琅这一船人自是一晚都未离开那客船,只是在船上七倒八歪地胡乱将就了一晚,只有唐玥睡得舒服些,又是在朱文琅怀中依偎了一夜,因为不是躺着睡的,早晨起来居然觉得脖子有些隐隐酸疼,倒似有些落枕一般。不过唐玥乃习武之人,第二日一早醒来在甲板上略略活动了一下也就没事了。

“公子,小姐,今日我们便过崆岭滩,过了崆岭滩,咱们便出三峡了。”祖江生一边解缆绳一边冲着朱唐二人说。

“祖兄弟,你昨日说的二十四珠是什么东西?”朱文琅道。

“那是崆岭滩里的二十四块有名的礁石,都是巨大无比,船一碰上去只有散架的份,至于别的没名的就更多了。”

“我看这青滩泄滩也不少啊。”朱文琅觉着这些传说似乎有点名过其实。

“公子爷,到了您老就知道了。这崆岭滩的水急,青滩泄滩可比不了——您和小姐可真得在里面坐好了。”朱文琅如此说,那祖江生也并不生气,只是笑嘻嘻地说。

“玥儿,你在舱里呆着,我在甲板上看看。”朱文琅回头道。

唐玥在船舱中答道:“知道啦,琅哥。”

那客船慢慢启程。

果然,离了那个背风的水湾,便立刻觉得水流颇急,客船顺着水流朝下游漂去。

“好在咱们这船没载货,要不然还得先把货卸下才敢过这崆岭滩呢。”祖江生大声叫道。此时水流声渐大,两个人说话已须叫喊才可听见对方的声音了。

“这却是为何?”朱文琅大为奇怪。

“崆岭滩水太急,航道又弯,不卸货的话,船重,吃水深,不好转向,空船好撑得多。”

“那船下去了卸下的货怎么办?”

“用人搬啊,搬到崆岭滩下面,船过了崆岭滩再装上船。”祖江生一边仔细地点着竹篙一边道。

“就是请那些纤夫?”朱文琅一指对面那排成一队正在拉纤的纤夫,远远看去,那一队的纤夫已只有芝麻大的小点。

“对,就是他们,给西去的船拉纤,给东下的船搬东西。”祖江生点点头。

“哦,崆岭滩这么难过啊?”

“是啊,要不然怎么又叫‘空聆滩’呢,我们当船工的,到这崆岭滩,都是提心吊胆寒毛直竖的,就因为到了这鬼地方,得看阎王爷的脸色,指不定哪一回就喂了鱼虾了。”祖江生笑道。

那船已是越行越快,祖江生也越来越不敢多说话,忙不迭地用竹篙两边乱点着。

朱文琅看着一块块巨石不断从船边滑过,有些甚至离船身边不到一丈,也是暗暗心惊,心想这崆岭滩果然名不虚传,真不负这“鬼门关”之说。

“我们这船如何不走江心,靠着左边走?”

“靠这边的石头少些。”祖江生百忙之中仍是答道:“那边石头多,只是因为有河岸可以走纤夫,所以西上入川的船都走那边。”

“他们不怕石头多吗?”朱文琅奇怪。

“他们的船慢啊,纤夫拉着走,不像咱们,顺着水往下,船快,停不下来的,最怕暗礁石头。”祖江生一边撑着竹篙,一边耐心解释。

只见那水流越是急促,带着客船不住地往前急奔,江面已不足百丈,前头激浪翻滚,不时总见一块块巨石在江中露出半个头来。

祖江生奋力撑着竹篙,点得客船不住地左右乱窜,在巨石缝隙之中穿行。坐在船舱之中的唐玥紧紧地抓住船板,被带得左右乱晃,坐都坐不稳,干脆直接一屁股坐在船舱中的甲板之上,才稍稍好些。

朱文琅拿着竹篙,也在不住地死盯着水面,时时准备将船撑离水下的巨石,以免撞礁。

祖江生左支右撑,费劲地撑着竹篙,忙得满脸通红,身上一片透湿,已分不清到底是累得满头大汗,还是激上来的江水。

只见前头江面上露出三块黑黝黝的巨石,中间一块巨石巨大无比,高约五六丈,宽十丈有余,便如一座小山一般,有如一只猛虎一般卧伏江心,左右两边不远也有两块巨石,虽没有中间这块大,却也是罕见的大石,江水冲在那三块巨石之上,便如排山倒海一般,激起数丈高的水浪,巨响震耳欲聋。

这便是这崆岭滩中最为出名的“三石联珠”了,其下乱石暗礁,犬牙交错,锋利如刀,致使航道弯曲狭窄,恶浪汹涌,行船稍一不慎,就会触礁沉没,船上之人尸骨无存,万无幸理。

忽听得“喀喇”一声,祖江生站在船头一个踉跄,手中长长的碗口粗竹篙已是从中弯曲,断折成了两截!祖江生大叫一声:“不好!”那船已是朝中间那“大珠”直冲而去!

朱文琅见状大惊,大喝一声,飞身跨上数步,将祖江生一扯,摔在身后的甲板之上,自己已站上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