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陡然泄了气,塌腰坐在了椅子上面。
“当年西戎势大,先帝为求太祖皇爷青睐,与我商定,要寻才貌俱佳的美人潜入西戎,盗取西戎机密,襄助太祖皇爷荡平西戎,所以我才会远去淮阳府,也在那儿遇到了湄窈……”
那人面上满是缅怀之情。
“那时她撑着油纸伞与妹妹相携踏过曲桥,我一眼便挑中了她,她爹是个赌徒,我在赌场看了半日,待得他输没了赌资,被赌坊的人拿住,我便用几两银子,买下了她们姐妹。”
“湄窈与我之前见过的闺秀们都不同,她聪敏大胆,便似是一团火似的,分明是被生父卖了,却丝毫不胆怯,还敢与我开各式的玩笑。”
“我请了女先生教授她们琴棋书画,还请了昔日的花魁,教她们怎么博得男子的喜欢,湄窈学什么都学的快,有一日,我夸奖她所绘的画,说她已然可以出师了,湄窈便倏然抬头问我,是不是她出了师,便也看不到我了……”
“那时我看着湄窈的脸,不知怎么心里面便酸涩的厉害,我想,湄窈这么好,我怎么能够将她送去西戎那样的地方吃苦呢,大雍美人何其多,大不了,我便替先帝再寻一个便是。”
“我停了湄窈的课,不再令她学那些讨好人的东西,还遣人将那个为了几两银子便将她卖了的爹打了一顿,自己便留在淮阳府,一边物色着新的美人,一边与湄窈赏花对弈。”
“我甚至在想,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这般与她相守余生,可是……”
那人眸光倏然变的暗淡,“那年淮阳又发水患,太祖皇爷却偏偏将督办治灾事宜的差事交给了先帝。”
“我得了信,便提前将湄窈送去了我的另一处私宅,可在那宅子里面侍奉的小厮,并非全部都是我的人,纵然我已经发了赏银给他们封口,却还是有人为了讨好先帝,私自将湄窈诓骗去了先帝面前。”
“湄窈她那样好,为她动心之人有岂会只有我一个……”
那人黯然摇头道:“还不待我想出令家中长辈答允我娶湄窈为妻的法子,先帝便对我说,湄窈他另有它用,只暂且照原本的计划,将湄若送去西戎便是。”
那湄若便是惨死西戎的那位顾姑娘了?
崔瑜默默蹙了眉,一个为着一己私欲,将他人性命视作玩笑的陶贵妃,在大雍后宫呼风唤雨、养尊处优了那么多年,至今还有钦慕者为着她自取灭亡的逝去,不惜覆灭大雍。
只可怜了另一位顾姑娘,也不知她在西戎遭人陷害,无辜惨死的时候,她那将先帝迷的神魂颠倒的姐姐,有没有想过劝先帝救自己的妹妹于水火。
那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并未注意到崔瑜的神情。
只是兀自叙说道:“我与先帝相交多年,又怎么会看不出他面对湄窈之时的心动,可他是要做皇帝的人,那连孝穆娘娘都折在里面了的后宫,便是个十足的火坑,我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湄窈往里面跳。”
“所以我费劲心思,想出了一个接近于万无一失的法子,打算助湄窈脱身,我背着先帝寻到湄窈,将那想法如实相告,可是湄窈却告诉我……她爱上了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