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珑一剑杀去,那人终露一丝惊容,往后退了一步。正道群豪这才回过神来,青阳真人怒道:“漠北妖道,你也是闻名天下的人物,难道竟要出尔反尔?”
来人正是漠北妖道,他这一退,沉央顿觉浑身一轻,又见寒月剑杀去,当即符剑齐出杀向漠北妖道。
这一战,围观众人莫论是正道群豪还是天地盟中人,均是看得神摇魂悸。但见程玉珑剑来剑往,每一击俱是劈天碎地且又灵动万分,众人素来只闻玉清昆仑山剑道与人不同,乃是以魂御剑,却不知是何御法,今日方知何为人即是剑,剑即是人,魂与剑融,再不分彼此。战到快时,众人根本看不见剑影,只听剑吟成阵,震得人耳鼓发麻,背心冷寒。
再看沉央,与漠北妖道对敌,他自是不敢大意,尽展乾坤无极剑,排山倒海一般杀去,且不时打出道道神符,炸得四面八方尘烟如滚。当是时,众人耳听剑啸声、雷爆声,无不心惊胆寒,自忖若是身处其中,必然撑不过一时半刻。但漠北妖道又是何人,若论本领,当今天下,他若认第二,谁又敢自居第一?
三人战得片刻,突听一声大笑:“当真是后生可畏,兄长后继有人。”灰影一闪,漠北妖道退到场边,负手而立。又听一声轻啸,程玉珑人剑分离,落下地来,站在沉央身旁。沉央横打长剑,如临大敌。
漠北妖道看着二人笑道:“佳儿佳妇,好生一对壁人。”转眼又看向站起身来的青阳真人:“真人莫急,张凤阁只是较较后辈本领,哪里又谈得上出尔反尔?”
冷月罩下,漠北妖道身形奇伟,穿着一身灰布衣裳,手上空空无也,但他负手而立,便如泰山当头一般,威不可言。
听他说话,沉央心头怦怦乱跳,往日,世人都说老道士是漠北五侠之首,也是漠北妖道的兄长,他自然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了只当不听,但今日由漠北妖道亲口说出来,那又是不同。他向漠北妖道看去,只见漠北妖道眉目熟悉无比,俨然便与自家亡师一模一样,又见漠北妖道面露笑容,仿佛尊长师辈一般看着自己,心下更是恍然。
漠北妖道笑道:“你出生在开元二十四年,大雪凛冬天,如今是天宝十五年,再有半个月便是你二十岁生辰。在你足月时,我还抱过你。你可知,沉央这名字是何人所取,又有甚么意义?”
沉央心头一跳,冷声道:“自然是家师所取。”
漠北妖道摆手笑道:“罢了,往事已枉,当不再提。世人都说张凤阁是魔头,是妖道,然也不得不说张凤阁本领了得。但张凤阁在你这般年纪时,却没有你这等本领,假以时日,你之成就必然远胜于我。”
见沉央要说话,面容一肃,又道:“只不过,你自幼孤苦,失了师长,无人教导,独自修行难免有所差池。那一招南庭望月,刚有余,柔不足。若是再柔半分,我便不得不退。”说着,信手一招,薛暮容腰上长剑脱鞘而飞,被他拿在手中,使了一招南庭望月,剑气冲天而起,刚柔并济,直若游龙腾转,从沉央身旁掠过,把远处一排大树拦腰切断,却不闻剑气声,沉央心下骇然。
大树纷倒四散,显出一人来,那人打扮怪异,穿着一身道袍,头上却戴着斗笠,腰上也悬着一把剑,既似道人,也似游侠。树倒叶散,那人无处藏身,竟也不惊,哈哈一笑,索性把头上斗笠一扔,大步朝场中走来,边走边道:“来迟了,来迟了。”
众人看去,只见来人约模五十来岁,生得麻脸皱皮,竟是一个糟老头子。见得此人,青阳真人与紫霄真人面上一喜,齐齐起身。漠北妖道笑道:“太白真人来了,权且稍待。”
“好说,好说。”
来人满脸笑意,朝哥舒老将军走去,边走边向青阳真人与紫霄真人行礼,待至老将军身旁,一屁股坐下。众人无不心惊,没想到这么一个糟老头子便是威震天下的太白真人,他既坐在老将军身旁,显然便是要与天地盟为敌。正道中人均是大喜。
漠北妖道看向沉央道:“南庭望月若是那般使,我退还是不退?”
沉央点头道:“剑法,你远胜于我。”
漠北妖道摇头道:“今日我能胜你,他日却是未必。但你得性子太过刚强,至刚则易折,这个道理你需懂得。”说着,见沉央眉头大皱,又笑道:“你习得是乾坤无极剑,一剑无回,至刚至强,勇猛无双。然若只顾逞强,那却是不妥。”看向程玉珑:“你聪慧绝伦,怎不知劝他一劝?”
程玉珑看了沉央一眼,并未说话。漠北妖道又道:“玉清昆仑山剑道天下无双,以魂御剑,莫可抵挡。但你尚有欠缺,强行融剑必伤神魂,往后不可再取。”
沉央听得一惊,向程玉珑看去,只见程玉珑不知何时已回复本来面容,美得令人心悸,但玉容却显一丝坨红,乍眼不曾觉得有异,此时张凤阁一提醒,沉央猛然便觉程玉珑气息略显紊乱,他心下更惊,往日李白便曾说过,程玉珑剑道尚未大成,若是臻入大成之境,天下莫可匹敌。
道只一途,法有万千,沉央虽不知那以魂御剑是如何御得,但料来必与精气神有关。暗想,定是她见我不敌张凤阁,便强行融魂以剑助我,她若是伤了神魂,那,那却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