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半柱香后,看到慢慢行来,满脸菜色的百里询,清河撇着嘴嘟囔道:“就数他一个人慢,也不看看我们从旭阳城都出发几日了!”
小马驹上面载着一个带着瓜皮帽,神情痛苦的少年,他愣愣的望着前面已经不见了的人影,长叹一口气,看着不远处的良镇,咧了咧嘴欢快的拍了拍马屁股,一鼓作气的朝前冲去。
封皓并不在与北汗大军对峙的旭阳城里,这封帅的圣旨也只得奔波到良郡再来颁布,随行大军和赵然都留在了旭阳城,只派了他们几人过来接封皓,百里询也死乞白赖的跟着来了。
狭窄的官道上飞驰过来几匹骏马,荡起一地灰尘,隔了半晌才看到那漫天的灰尘里隐隐踱过一匹小马驹,虽说行的慢,但却精神得很。
“百里也算是有毅力了,咱们一路行得不慢,他能跟着已是极不错了,清河,你是不是对他存有偏见?”年俊端正了神色,看着在远处尽力赶着小马驹的百里,淡淡的回过头瞥了清河一眼。
在他身后,叶韩怔怔的凝视着叶老将军慢慢走远的步伐,眼底划过几抹歉疚。叶老将军一声戎马,守卫大宁边疆,到如今,也只是希望他一生平安,放弃仇恨而已,可他偏偏却无法选择出身,从他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日开始,宣和帝不死,仇恨就永远不会消逝。
清河一愣,不自在的转开了眼,呐呐的不说话了。
叶老将军摇了摇头,看着神情倔强的儿子,叹了口气朝竹林外走去。
百里询看到前面等着的两人,凑到清河身边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道:“你们又等我了,良郡就在前面,你们先进去就成了。”
叶韩看着老父神情郑重,不知该如何回答。天下百姓乃父王心之所系,但皇城里的皇位他也势在必得,当下敛低了眉角低声道:“爹,我会继承父王的遗志,善待天下百姓。”
“现在边境巡卫极严,你又是个生面孔,若是被怀疑成奸细就坏了,反正良郡就在面前,我们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时间。”清河看着满脸歉意的少年,小声的回了一句。
叶老将军面上的神色一顿,被叶韩道破了也不恼,拍拍他的手道:“救你的人神通大的很,就算被查出来了也无事,天下也好,复仇也罢,臭小子,你自己决定。只是我倒想问一问,若有一日让你在天下百姓和皇位之间择其一,你待如何?”
百里询握着马缰的手一顿,神情立时变得欢快起来,他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摸着头上的瓜皮帽咧开嘴笑了起来。
叶韩神情一顿,迟疑的点点头,沉默了片刻问道:“爹,当初将我送到南疆的……到底是谁?您这些年一直避讳此事,如今既然重新提起,想必是有人开始查当年的事了吧?”
“成了,一整天笑着你就不累啊,年俊,咱们进去吧。”清河被少年炫目的笑容弄得面色微红,急忙朝旁边的年俊使了个眼色挥着马鞭朝近在眼前的良郡奔去。
叶老将军静静的看着叶韩,摆了摆手道:“罢了,随你,不过这天下百姓你一定要顾及到,战乱一起,定会民不聊生。你父王爱民如子,定不会原意看到由你惹起战乱的一日。”
年俊扬扬眉跟在她身后,顺便把百里询马上的缰绳也一齐握在手里奔向了城里。
这孩子自小长于岭南,素来极重情谊,不比生活在皇宫里的人冷血阴沉,这句诘问虽说有些多余,但作为宣德太子唯一的遗脉,他也的确有这个资格。
城里是战事刚完的紧张氛围,他们刚进城,领着一群伤兵在街上走过的周爽便瞧见了他们,急忙迎上前去,寒暄了片刻才知道他们是来颁帅印的,眨巴着一双牛眼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咱们石将军封帅了?”
这句话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盖棺定论,若是真的看重亲情,当初又怎会赶尽杀绝?宣德太子被秘密杀害于深宫之中,尸首难寻,到如今也只有着一个叶韩为他在京郊立的衣冠冢罢了。
年俊摇摇头,看到城里秩序谨然,丝毫不见北汗士兵兵临城下的恐慌感,拍了拍周爽的肩笑道:“帅印不是颁给石将军的,不过你现在出息了啊,这才一年都做到副将了。前几日不是说北汗军君临城下吗?现在怎么样了?”
叶韩低下头,扶住老将军的手慢慢缩紧,隔了半晌才抬起头,眼底黑沉沉的一片:“爹,我若是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他与我父王一母同胞,尚能如此狠毒,当初太子府一百余口,除了我无一生还。这个仇,一定要报,我不仅要拿回属于我的江山,还要亲自带他去父王坟前。我倒是要问问他,那把椅子,是不是真的比骨肉血亲还要重要百倍?”
两人在军中时就是好友,如今时隔几年,更是相见甚欢,周爽哈哈一笑,开着玩笑道:“帅印既然不是颁给我们将军,那难不成是颁给我的?年俊,我跟你说,咱们军中这几个月倒是出了个奇才,这几场仗打得老周我那叫一个畅快啊,格老子的,最近咱们尽给北汗那群兔崽子下套子来着,这不,昨日才和城外的番人干了一场,大获全胜不说,还把对方的副将给捉住了,城外的北汗兵已经全部退走了,石将军正准备带着我们回旭阳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