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婆在指责儿媳妇对丈夫冷血,儿媳妇也在指责公婆对孙女无情。
所有人都在围着孙北转,肖梅兰一个人辛辛苦苦怀孕生子,连月子也没人照顾,只有小妹可以在工作之余搭把手。
哦对了,小妹,小妹在镇子周边租了几块地,平时去种些水稻瓜果,晚上发点豆芽,一大早挑到集市上卖,就靠着这点零星的小买卖,竟然也过上了很不错的日子。
肖梅兰怀孕期间孕吐严重,无法专心工作,再加上孙北的事一传开,找她做衣服的人少了,收入锐减。
她曾想过把孩子打掉,她一个人没办法照顾怀孕的自己,将来也没办法去照顾孩子。
孙北也从监狱里托人带了一封信,嘱咐妻子把孩子打掉,去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肖梅兰冷笑。当初是谁为了女儿揽下全部罪责赴死的?现在却假惺惺让她打掉孩子,虚伪的家伙。
她也确实走到了医院,在病房探头探脑。
那年头医术不够发达,孩子月份太大只能引产,而引产对母体的伤害又极大,母体死亡率高。
肖梅兰看了一圈,吓得面无人色,瞬间打消了引产的念头,乖乖回家待产。
怀孕令她身材臃肿,脸色蜡黄。
只是怀胎十个月而已,却仿佛留下了十年岁月痕迹,她早已不复以前的年轻靓丽。
产后,肖梅兰缺少奶水,无法母乳喂养女儿,只能购买昂贵的奶粉。
长期只出不进,彻底压垮了肖梅兰。
她不得不收起往日的奢华作风,不得不变卖首饰,不得不在还没出月子时就去接活计维持生活,不得不在严寒的冬日用长满冻疮的双手替富贵人家手洗衣服,不得不在酷热的夏日顶着烈烈阳光沿街吆喝贩卖雪花膏。
对于姐姐的遭遇,弟弟妹妹很是同情,弟弟把婚前攒下的所有积蓄全部给了长姐,妹妹偷偷做点小生意贴补长姐。
他们越是施舍善意,肖梅兰就越是怨恨难消。
与肖梅兰悲惨的人生截然不同,她那对原本没什么出息的弟弟妹妹,反倒把日子越过越好了。
弟弟买了一辆计程车,以跑出租为生。
妹妹在菜市场有了不少老主顾,不仅售卖蔬菜瓜果,偶尔还会支个小摊做油炸串串的小生意。
虽说都是些小本生意,但积少成多,勤劳致富,弟弟妹妹攒钱盖起了房子。
反观肖梅兰,挥霍无度,日子越发穷困潦倒。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一开始,她凭借自己的本事,拿到了一手王炸,她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有一个潜力股丈夫,有颜有钱有房,妥妥的人生赢家。
到头来,她怎么反而过得不如农妇妹妹和残疾弟弟,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了?
肖梅兰恨踩着自己炫优越感的弟弟妹妹,她恨没有能力帮自己一把的父母,她恨对自己不闻不问的公婆,她恨搞砸了一切事情的孙北,她恨意外来到这个世上拖累自己的女儿。
过多的仇恨,让她脾气越发暴躁易怒。
可是怒气,没法对外人撒。
因为她知道,一旦她撒出去,别人就会收回对她的帮助。
鬼迷心窍间,她把目光落在了女儿身上。
女儿年纪小,性格乖巧懂事,尚且不知人世险恶,天真爱笑,极度弱小,没有反抗的能力。
肖梅兰十分厌恶女儿的天真和懂事。
如果这个孩子当初没钻到自己肚子就好了,她就不会冲动嫁给孙北,就不会落得一个人生孩子带孩子的悲惨下场。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她依然会是那个人生赢家。
她的不幸,全是这对父女带来的啊!
时不时地,肖梅兰找各种借口毒打女儿发泄。
“你怎么又尿裤子了?你已经半岁了,是个大孩子了,拉尿不会吱一声?”
“哭哭哭,就知道哭!妈妈很累,你别烦我了。”
“你怎么这么没用?吃饭要我喂,穿衣要我穿,话都说不完整,我要你干什么?”
小妹看不惯姐姐对无辜婴儿下手,夺过外甥女护住。
肖梅兰冷笑:“你喜欢孩子是吧?好啊,那你养啊,老娘不管了!”
说罢,她拍拍屁股,走人了。
没了女儿的束缚,肖梅兰过得简直不要太滋润。
她背着孙家,把房子卖了,在外头包了一个小白脸。
小白脸没别的长处,就是长得俊,嘴巴甜,她不停地往小白脸身上砸钱,头一次体会到了富婆的快乐。
不出几年,房款就被挥霍一空。
肖梅兰灰头土脸地溜回清水镇,去找妹妹哭穷要钱。
妹妹正领着一个小女孩在门外拍照,小女孩脸圆圆,长发微卷,漂亮得像是一个洋娃娃。
肖梅兰愣在原地。
好一会,她才想起:哦,她有一个女儿。
但那又怎么样呢?
她彻底无视女儿的存在,伸手管妹妹要钱。
妹妹去取钱的功夫,她的裙子被一只稚嫩的小手紧紧攥住。
她低头,看到一双澄澈不染尘埃的眼眸。
“妈妈。”小女孩小声唤道。“我见过你的照片,你是我妈妈,对不对?”
肖梅兰无法准确形容那一瞬间她的感觉。
像是心脏被什么东西瞬间摄住,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想起自己那个冷漠死板的丈夫。
她想起曾一个人生产一个人带娃的自己。
她想起周围所有人都指着她议论,说她的丈夫偷了东西,是个死刑犯。
她想起丈夫原本可以继续潜逃,可偏偏为了探望即将出生的女儿,冒险回家,被逮了个正着。
一切根源,都在女儿身上。
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灰色记忆,顷刻间攻击了肖梅兰。
肖梅兰瞬间暴怒,无法自控地飞去一脚,狠狠踢在女儿膝盖上,疼痛迫使女儿跪倒在地。
“娼妇!谁准你碰我的!”
妹妹闻讯赶来,将手里的钱塞给姐姐,慌忙扶起外甥女查看伤势,嘴里抱怨道:“好端端的,怎么打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