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大里坊,是京城里居户较多的大坊。
此时正当午时,坊内的食店纷纷升起炊烟,门前聚起了食客,俨然一个小市集。
杜云凉从一家油饼店里买了两个糖饼,在茶摊上叫了一碗素茶,不紧不慢地吃着午饭。
等她吃完了午饭,又叫了一碟果子,一壶明显造假的龙井,一条腿抬在长凳上,露出崭新的鞋袜。
自她成了曾居道的合伙人这两日来,身份一跃而升,从没名没姓的小厮变成没名没姓的生意人。
当然,她还是个暗户,可却是风光体面的暗户。
倒不是因为她真的有什么风光体面配置,而是她自己给自己换了一身装束,从小催帮的蓝布短衣,变成小商人的蓝布长袄,脚上换了一双黑缎子鞋,头上戴着绒帽,乍一看,便是一位春风得意的经商小青年。
除此以外,她还搬离了曾府,暂时住在相国寺西巷里的客店之中,虽然只是一间很小的客房,每日还得自己打水,但好歹算是有了安身之所。
青刀卫外所就在东巷,这个客店是李至找下的,他知道杜云凉急着要搬出去,暂时也找不到合适的房子,而且她还没有户籍,就用自己的腰牌订了一间房,先把她安置在客店里。
“好在咱们离得不远,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李至说。
杜云凉万分感激,抱着着人情债多了不压身的好心态,她还问清楚了李至的值班时间,和他一起值班的都是谁,以及外所平时留多少人,以防万一。
李至说:“需不需要我再给你画个外所的布局图?”
杜云凉笑道:“那再好不过了!”
李至呵呵:“做梦罢”
此刻杜云凉坐在长凳上,感觉空气都是新鲜又自由的,自从她全家被贬之后,她就没有这种踏实自在的感受了。
一晃神,她忘了自己还是戴罪之身。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茶水在杯中打着旋,像一团乌云在聚集。
她走的时候,只带了小小的一个包袱,春路问:“你来时就只带了这么点东西吗?”
杜云凉点头,春路把她的包袱打开,只有两身破衣衫,她问:“里面有没有特别贵重的东西?”
杜云凉笑着说:“能卖的都卖了,哪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那就行”春路把她小得可怜的包袱丢开,重新打了一个又大又沉的大包袱,她说:“妹妹,这里面有一床干净铺盖套子,铺盖卷儿我也没有多少,就不给你带了,带了还怪沉的,白费力气。我还给你带了两身冬衣,一身夹棉,一身夹绒,都能抗冻,你要是觉得不够厚,就找裁缝改改。哦,还有手帕子汗巾子,也给你带了几块,这些东西都是随身方便的,外面的不如自己做的。我还给你带了梳头洗脸的东西,这些东西我也不多,你自己看着用,不够就买”
“好了好了”杜云凉扶住春路的肩膀,摇头道:“太多了,我拿不了”
“你不是说,阿舟会送你出去吗?”春路正经地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这心意我领了,东西我不能要”杜云凉也正色道,李至的竹杠不敲白不敲,但春路的秋风她绝对不能打,一个小仆攒这么多东西不容易,她才住了一个月,就把这些东西全打包带走,那不成了山贼了?
“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姐姐!”春路难得的神色凛然:“你可是救过我两回,我心里都记着呢!今天你不把这些带走,那你就是要气死我,你就白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