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过了立夏,可到了夜晚仍是有几分清冷。
驿馆的马房中,一群戴着镣铐的人窝在角落里,呼噜声此起彼伏。
隔壁传来差役的淫笑声,还有女人低低的抽噎。
其中一个人缩在墙根下,头发蓬乱着,草草用根细木枝挽了个髻。
沉重的木枷将他脖子和手腕都磨破了,因为没法子上药,逐渐有了臭味。
脸上刺字的地方已经结了痂,淡淡的痒意让他忍不住用指腹轻轻的挠着。
虽同穿着粗麻囚服,可这人身上的衣裳却是脏的不行,斑斑褐褐的不知沾染了什么东西。
许是一直低着头受不了,那人终于抬起了头。
谁能想到这个胡子拉碴面色青白的人,会是永辉四年面冠如玉的探花郎呢?
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沈洲渚合上了酸涩的眼。
如果此事未发,他已经要开始准备成婚了。
瑞郡王的庶女生的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十七八岁的年纪花骨朵一般。
沈洲渚在一次游玩时瞧见了她,不知怎的就动了心,遣了官媒上门。
作为内阁最年轻的大学士,上一届的探花郎。
他很容易便获得了瑞郡王的首肯,也获得了那女子的一片芳心。
可谁也不知道,沈洲渚在看到那女子时脑中一闪而过的是谁。
同样的一双杏眼,只是她眼下少了一枚胭脂痣。
事发后瑞郡王便禀了皇上取消了婚约,那女子自然也不再算是他的未婚妻了。
怎么一切会变成这样呢?
沈洲渚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将身子蜷缩了起来。
或许从一开始,他便错了。
带着麻木的痛意,沈洲渚慢慢睡了过去。
次日卯初,差役们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一脚将马房的门踹开。
“快快,起身了,赶路赶路。”
其中一个虎背熊腰的差役提着一兜子黑面窝头,喂猪一般扔向众人。
屋里的人像饿狗一般扑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将那窝头分了个干净。
沈洲渚动作略慢了些,只抢得了半块窝头。
“饿死鬼,都没吃过饭吗?”一个蓄着络腮胡的差役抬手朝人群抽了几鞭,哀嚎声此起彼伏。
瞧着这场景,那些个差役却是哈哈大笑,像是看了猴戏一般。
沈洲渚后背上也挨了一鞭,可他却像感受不到痛意一般,狼吞虎咽的将那半块窝头吞了下去。
流放之人每日至少要走五十里路,若肚子里没点东西,怕是早早就饿死了。
正忙着吞咽的沈洲渚没有发觉,那个络腮胡差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许久,神色莫名。
众人开始赶路,沈洲渚发觉昨日在队伍中仅剩的两个女子已经消失了,可没人意识到她们不见了,或者说没人敢问她们消失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