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夭夭睡醒一摸枕头,得,人又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小桃撅着嘴进来伺候洗漱,夭夭见了,忍不住笑道:“大清早的你这副样子,难道是与她们争吃食、衣服,生气了不成?”边说边下床找鞋袜穿,小丫头青鸾见了,忙上前跪着伺候她穿鞋。夭夭看不惯这个,伸手要拉她起来,一用力手指连带着一条胳膊既疼又麻,人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玉纾忙笑道:“快别这样,咱们郡主从不要人这么伺候的,你下去吧,这事我来做就成了。”
青鸾涨红了脸,怔怔地看着玉纾蹲着给夭夭套上一双玉色绣着蝴蝶的绸袜,又寻了一双轻便的小羊皮靴子穿了。“多谢你。”夭夭笑吟吟地道谢,问道,“这早晚的,怎么不见完颜公主?”又笑道:“莫不是被人叫出去玩了?可说了回不回来吃饭?”
玉纾不答,抿着嘴只是笑。
“咱们都知道,那高丽王子进山来是要做什么的,偏生被她抢了先。朋友妻尚不可欺呢,她却好,竟这般不客气。”小桃慢慢往铜盆里注水,脸上则是一副遗憾的样子,“真是可惜了他。”
“怎么,那高丽王子是人参变的不成,吃了大补?”云罗端了一盅撒了糖霜和玫瑰花瓣的奶子进来,正好听见了,也有些生气,便看着小桃怼了一句。
小桃红了脸,笑道:“什么吃不吃的,你疯了!”
夭夭坐在床上,手上那十四个针眼儿正发痒,忍不住往床沿上蹭了蹭,冷不防又疼得钻心。玉纾一眼瞧见了,忙过去捧了她的手,轻轻解了纱布看:皮外的伤处小,已经长合了口子,只是肉里尚能看见青紫色的一线刺伤,安抚道:“郡主再多忍耐些。若是咱们大将军见了,不知该有多心疼呢!”
“那是我病的不是时候了。”夭夭漫不经心地回答,脑子里却想着另一件事,便是她一病之下竟然灵魂出窍,若是以后再发生这类事儿,可保不齐能不能救回来;要是死了,会如何呢?这么一想,夭夭头皮一紧,小梅正拿着柄犀角梳子整理发尾,看见镜子里她秀眉一皱,忙问:“可是勒到了?”
“不是。”
夭夭看着镜中的自己正出神儿,眉眼如画,皮肤柔细,挺翘的鼻梁儿,红嫩的嘴角,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面容一丝瑕疵也无;她来到此间一年有余,虽经过些小波折,但多数时间都是喜悦的,快活得连自己本来的样子都快忘了,一直骗着自己,心安理得地占着人家的躯壳,吃着她的美貌及身份的红利。夭夭暗暗地叹了口气,又忍不住想起与赵楮梦中相见的情形来,那人若是知道自己是个冒牌货,长得又一般,多半会厌弃自己吧!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夭夭轻轻抚了抚微凉的镜子,猛然想起王勃的这句诗来,与自己现在的处境倒是很应景儿,便随口说了出来,只觉无限悲哀绵绵地荡漾在五内,胸中酸涩,想哭也哭不出来。
几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太明白她为何突然这么多愁善感,又都不通诗书,无从抚慰。
云罗便端着那盅玫瑰糖霜奶子来,笑道:“郡主说的‘关山’奴婢知道,莫不是想念大将军了?”边说边拿了匙来喂,又笑道:“我听小桃姐姐嘀咕,说去年冬月里,郡主受了寒,便是咱们将军亲自守着喂药喂饭,郡主直躺了七八日才起来呢;如今只好奴婢来伺候了。”夭夭喝了一口甜奶子,只觉甜蜜柔滑,香气盈满齿颊,忍不住一气儿将奶子饮尽了,含笑道:“你们背后净嚼舌根子,这些事儿可别说到外头去。”
周斌每日看完外头的军报,除了一一讲给她听,又把正厅内的大沙盘一日一更新;看的夭夭惊心动魄的,只觉外面炮火连天无一日的安生,与此同时,绵延数百里的白山却像是个世外桃源一般,安静且富庶。
“不知军中的医药够不够用,粮食够不够吃?”夭夭看着面前的点心,一点胃口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