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经连下了个把时辰,这会儿风停了,雪也小了很多。广陵城街道两旁琼檐玉盖,素裹银装,瞧着让人心里也跟着敞亮。
“我叫人找的那几本籍册你都看过了吧,有什么收获吗?”墨骞一边说一边撩开帘子往外看。
墨宇拿上毡毯给墨骞盖好,“关于萧府方面我还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简公的履历却让我吓了一跳。”旁边没人时,墨宇他们对简初实都用尊称。
“说来听听。”
“简公早年居然曾师从一位有名的隐士——戚无寒,这点真让人太意外了。”
“前朝名士屈慎行,收过三个弟子。隐真人是他的大弟子,前西凉大将军邢无伤排第二,最后一位就是这位戚无寒了。”
“这么看来,简公还是隐真人的师侄了!”
“勉强算是。”墨骞放下帘子,“其实,若论起年龄,他和戚无寒相仿。两人在结识之前,简家舅父是湘州太守幕下的长史。戚无寒在游历西南时住在湘州几个月,期间曾教过他剑术。”
“原来是这样。”
“屈慎行的三位高徒各有所长,隐真人修为最高,法道阴阳无所不精,此外剑术超群,医术精湛,并且还精于冶铸;二徒弟邢无伤除了武艺了得,也精通兵法,是难得的帅才;至于三徒弟戚无寒么,他博学多识,喜欢制散炼丹。那天给你看的‘荧辉散’,就是他的杰作。他在做剑师时,很可能赠送了些这种散剂给简家舅父。“说到这里,墨骞声音低下去,”你还记得我昨天烧掉的那张欠据吗?”
“怎么不记得,内容太惊世骇俗了。”
“那篇关于刘宋覆亡的推断,简家舅父之所以知道,我猜想一定也和戚无寒有关。”
“照这么说,简公在湘州任长史时就已经知道这篇推断的内容了,可他为什么现在才重视起来?”
“你是想说他现在才站出来是吧……拿不出证据就说朝廷要臣是反贼,只会被人认成疯子。弄不好还会被萧府的人先构害,与其这样,不如潜伏起来等待时机——简家舅父当时应该是这样打算的了。”
墨宇明白了,按照《玄微子》的警示,刘宋离覆亡只有数月时间,简初实却仍然没有证据扳倒萧氏,无奈之下,他只能孤身杀进萧府,为他效忠的朝廷尽最后的努力。
“可是,这么做也太冒险了。万一不成,岂不枉死。”
“不,他还有二手准备。那封原本寄往折武营的、用荧辉散写就的信就说明了这点,但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改了主意,重写了一封寄到了建康的简宅……或许他一定认为,这样的方案更保险;也或许,他发现了身边的什么异状,更改了初衷。”
——墨骞把建康简府发生的事向墨宇叙述了一遍,“只可惜寄往建康简宅的信也被人觉察了,所以才会有人扮成狴犴司闯进府里,我想他们要找的可能就是那封信。”
“这一切……果然是萧府干的吗?”
墨骞想了想说:“萧府……有些事当然脱不了他们的干系,但我总觉得有第三方在暗处捣鬼。”
“这个第三方,会不会就是颜青飏?这人神神秘秘,究竟是敌是友呢?还有裴夫人,我看也有古怪,你还记得她和萧管家那种针锋相对的架势吗?”
墨骞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大哥,我……”墨宇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我,我觉得你还是别跟那个裴夫人走太近。”
“是啊,她名声实在太坏了。”墨骞微微笑了笑,“不过,一位世族小姐,居然沦落到这般田地,也着实让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