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怀凯:“你不明白我的话吗?”
陈凯哥:“父亲,我不明白。”
陈怀凯:“剧本不错,可以拍,也可以让你导。”
陈凯哥心中狂喜,但还是紧张地憋着脸上的笑容,做苦大仇深模样:“谢谢父亲,我会努力。”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手心和脚底下都是汗水。
“等等,我话还没有说完,你坐下,我们合计一下。”陈怀凯示意儿子坐自己身边来,又指了指茶几上的香烟。
陈凯哥战战兢兢坐了半边屁股,用火柴点了半天才把烟点着。
陈怀凯说:“古人说,人力有时而穷,意思是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是有限的,你这方面的能力强了,另外一方面就会弱些,老天很公平。比如说你,凯哥,你的强项在摄影。我听人说过,你的技术非常好,扛上摄影机即便是胡乱拍,出来的画面都比别人好太多,以后你或许可以成为一位优秀的摄影家。另外,你剪辑的能力也好,能够在一团乱麻里,把场景和场景剪出来,串联成一个流畅好看的故事。但是,你不知道什么是好故事,你编不出来。”
“电影,说穿了靠的是故事,就好象古时候的说书人,你要让大家觉得你的故事好看,想看,才能掏钱买票。一个能够说好故事的人,性格应该是不羁的,浪漫的,跳脱的,思维奔逸的。而你,我的儿子,你很拘谨。不不不,不要打断我的话。我看过你写的剧本,你也试图写出有趣的东西。可是,你自己觉得好的,观众未必能够接受。你太想做好了,太用力了,结果是过犹不及。所谓,画虎不成,反类其狗。”
这已经是很严重的指责了,陈凯哥紧咬着牙齿忍受,直到手指处传来剧痛,原来是烟蒂已经燃到尽头。
陈怀凯接着说道:“其实,这事我也是有很大责任的。你妈妈生病很多年,加上在特殊年代我又受了冲击,家庭事业双双不顺,我内心是痛苦的,对孩子们也很严厉,我控制不住情绪。凯哥,我心中难受,从来没有给过你好脸色。你从小胆子就小,连走路都怕响声太大,被我斥责,你对我也从来不亲近。而这样的性格,作为一个艺术家是不行的。”
“拘谨会导致想象力枯竭,想象力又是艺术家最重要的禀赋,而我的孩子,你没有。”陈怀凯:“之所以让你去儿影厂做导演,那是因为那里工作少,不至于摆摊子。我想的是,也许过得几年,磨了你的性子,你就不想再当导演了呢。但今天你给了我一个惊喜,很大的惊喜。”
陈凯哥忍不住问:“什么?”
陈怀凯道:“首先,你竟然想到要拍电视连续剧,现在电视刚开始普及,业内很多人都瞧不上这个新鲜事物。凯哥你却意识到这个东西的未来前景,前瞻能力也是一种禀赋;另外,说回到这个剧本,我认为一旦拍出来,肯定会红的,会红到全国观众耳熟能详的地步,凯哥你能找到这么个优秀作品,说明你是懂得选材的,国人的审美能力也是一种禀赋。凯哥,你有这两种禀赋,老实说,我很意外,也很欣慰。”
老头难得地高兴起来,竟给陈凯哥点了支烟,叹道:“在父母的眼中,孩子永远都长不大,我也是这样。却不想,你已经三十岁了,是个成熟的人了。我的儿子,我也应该检讨自己。”
陈凯哥眼睛一热,忙道:“熏着眼睛了。”
陈怀凯:“如果你想拍电影,我肯定是会反对的,但拍电视剧却没问题。电影动用的人情和物力实在太大,我不想找这个麻烦,而且担心你做不好,第一次就砸了招牌,以后就翻不了身。但如果是电视剧,现在电视剧制作刚开始,投入也小,质量差强人意,就算出了错,也没什么打紧。而且,剧本真的很优秀,有这么好的剧本,无论怎么拍,都有极佳的完成度,至少不会坏菜。”
陈凯哥忙介绍说,剧作家叫孙三石,现在《今古传奇》编辑部做编辑,是自己的好朋友。他的《棋王》写得很好。
陈怀凯点头说,棋王是本好书,原来是孙三石写的剧啊,那就难怪了。
陈凯哥鼓足勇气说:“父亲既然对孙三石的剧本如此看重,我想导,还请您相信儿子一回。”
陈怀凯:“你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