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将侯涅生拽到地上打一顿的冲动。
他在心底反复告诉自己,这家伙现在脑子不太正常,他不能跟自以为动物成精的家伙讲太多道理,或者计较太多。
黑夜一屁股坐到床上,翘起二郎腿,双臂环抱,恶狠狠地瞪着侯涅生,命令道:“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能告诉我的直接说不能说,反正不允许骗我,听到没有!”
见到侯涅生轻轻点头表示明白后,黑夜正式发问,开启了一问一答交流模式。
“你是天衡山的主事人。”
“最初一百年不是,之后一直是。”
“在以前,异能者是人人皆知的存在。”
“是。”
“大临时期的天衡山是效忠于大临皇族的。”
“是。”
“钟延是你的假身份。”
“是。”
“目的是为了让天衡山脱离大临皇室独立存在。”
“是。”
“异能者的存在后来会成为秘密也是你那时候干的。”
“是。”
“大临时期......”黑夜问到一半突然改口,“临幽王到底做了什么?”
黑夜又问一遍,“他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不惜用这种极端手段,也必须让天衡山脱离出来。”
侯涅生沉默片刻,用平淡的语气说道:“临烨建立临朝后,以天授神允之名,创立启神殿,假奉天命,实行皇昭,有开朝建都之功的一些异能者将帅也由此加入启神殿。”
“此后近百年,启神殿奉临烨与后几代皇帝之命,解决所有为祸一方的异能者,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人间一统。”
无需过多解释,黑夜知道那个启神殿就是天衡山最初的名字,而他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心底涌出一种说不明情愫。
黑夜知道这里他的灵魂在予以回应,还不等他分辨出这到底是种什么感情,只听侯涅生又道:“之后大临盛世到来,在那个时期,无数异能者以加入启神殿为荣,但是......临泉却为一己私欲,将启神殿推到了所有异能者的对立面。”
临泉,是临幽王的名字,黑夜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侯涅生说的是谁,毕竟这人连皇帝都杀不知几个了,直呼个皇帝大名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而侯涅生回想起那段阴暗的岁月,眸光变得尖锐起来,竟是表现出明显的憎恨。
是的,黑夜确定是憎恨。
即使侯涅生认知偏差后情绪波动变得明显起来,他也从未有过恨这一类的感情。
这是黑夜第一次在侯涅生身上感受到这般强烈的恶意,哪怕感知内这人仍旧是一片空白也无法掩藏的恨。
黑夜感觉,时隔千年,侯涅生肯定还想掘了临幽王的坟墓,再将人......
不对,历史有记载,临幽王的身后事都是钟延搞的,以侯涅生的真实性格,指不定临泉的骨灰当时就被扬了呢。
侯涅生冷声道:“临泉此人荒淫无度,还妄寻长生,与天地同寿。他登基后,命启神殿为他找寻永生之法。”
“大临之内,凡是他觉得能力和长生有关的异能者都会被抓起来,然后进行惨无人道的实验。”
“启神殿听令于临朝皇帝,我们不得不从;如若不从,启神殿会被皇族禁军铲除,但从了,也便成了所有异能者的公敌。”
“你以为临泉凭什么五年就能让盛世终结,因为那五年,全是双方异能者在为活命而殊死搏杀。”
想到当时的黑暗场景,侯涅生用一种自嘲的口气道:“当时我是想反的,别说皇族禁军中有异能者,只要我想,整个大临的异能者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但是那般之后呢?”
话音一转,他道:“不说此后千百年,启神殿都将背负弑君之名,连带曾经的功名荣光都将化为乌有,我不在乎这些虚名,但是总有人会在乎。”
“而随我谋反的人,他们肉身死后,又当如何面对同样早已死去的先辈呢?”
侯涅生的语气变得平淡,但其中却饱含无数难言的欢喜,似乎从不后悔用那般极端的手段达成目的。
“所以我用了另一种极端的方式,让启神殿可以从大临皇权中脱离出来。”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黑夜,转而笑起来,那笑容有几分张扬和嚣张,但偏偏这人就资本这般如此。
“启神殿因大临初代帝王而生,离开也当帝王后代应允。所幸我的计划成功了,二十年的时间并没有白费。”
侯涅生笑着说:“在临空那小家伙正式统治大临的三年后,启神殿得了他的应允,脱离大临,不受皇命,亦不享皇恩。”
“此后,大临启神殿不复,以人间岁月为期,守天地太平之衡,正式更名天衡山,我们不再是属于任何朝代或任何人的工具了。”
黑夜是来兴师问罪的,但是他现在却半点怒意都没了。
听完侯涅生的讲述,这一刻,他再听到启神殿三个字的时候,居然有几分想哭。
那说不明的情愫终于得到了明确的答案。
他的灵魂在感叹原来他的家还在啊,并为之喜悦到渴望落泪。
黑夜强行压下那这股情愫,而后别过脸去,在自己的眼角抹了几下。
“哭了?”侯涅生笑着问。
“才没有呢。”黑夜将还未落下的眼泪彻底抹去,重新转过脸来瞪着侯涅生,咬牙道:“我还没问完呢,别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老实交代,你自己演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在临空统治后,关于异能者的记载才逐渐被抹去,但难保有所遗落,因此我需要后人在研究这段历史的时候,有个争议足够大的目标来吸引他们,让有些可能本就为异能者的历史学者也无法察觉当年的真相。”
侯涅生如实答道:“就像今日这般,提起临空,所有人都只会想到钟延,探讨他到底是不是在用极端手段救大临,而非求了另一样东西。”
“如果不是你对我的了解够多,还知道天衡山的存在,你也不可能想到遮天案的真正目的。”
黑夜心道,确实如此,可能除了自己,哪怕异能者再次成为人人皆知的存在,也无人会察觉遮天案的真正目的。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侯涅生又问。
在黑夜开口前,他又补充道:“我跟汪宇航不是一路的,不是我俩当你面演戏,是他当我俩面演戏。”
“他以前都不叫汪宇航,是他自己偷偷跟过来的,我压根就不知道这事,严格意义上说,我也是受害者。”
黑夜:“......”
你不说这茬,我都忘了好吧。
“那之后呢?”黑夜问,“你什么时候认出他的。”
侯涅生沉默片刻,在扯谎和实话实说间,选择了后者。
他道:“古方镇,你让我盯着他的时候就开始怀疑了,然后撤离时彻底确定的。”
“哦?”黑夜腹诽道古方镇认出来了,那之后界桥村还不是你俩一起演戏框我,而且还把半个管理局的人都框住了。
他朝侯涅生挑了挑眉,没好气道:“继续,既然认出来了,那界桥村的事又是怎么回事?”
侯涅生:“......”
如果我说真的还是巧合,你信吗?
他道:“钱程和贾德义是合作关系,我走的是钱程那边的路子,而汪宇航的话,他大概率是被贾德义坑过去的,我俩不是一路,纯属半路上撞见了。”
黑夜显然不信侯涅生这话,又道:“那之后,汪宇航去八楼干嘛,我记得我是让你去解决钱壮的吧。”
侯涅生沉默片刻,依旧是选择实话实说,“我转手交给他了,结果下楼去顶班的时候跟你撞上了,再然后,你就都知道了。”
“他的异能是什么?”黑夜问。
“不能说。”侯涅生道。
一切有关神和祂的字样,现在都还不能让明渊知道。
话音落下,黑夜明白汪宇航为什么会破防大骂了,侯涅生肯定让他随便他编一个异能来骗自己,然后他编不出来就破防了。
“那......”黑夜还想再问什么,突然身后的门铃响了起来。
霎那间,黑夜就僵住了,他隔着门都听到许晔舟说话的声音了,“小黑,你睡了吗?”
黑夜急忙站起来,然后拽着侯涅生的衣领,命令道:“大影帝,晚点再跟你计较你谎话连篇的事情,现在立刻找个地方躲起来,从十三楼跳下去也行。”
侯涅生:“?!”
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