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姚俊当即叫停了周向东。
这也意味着,王兴汉从这一刻起,要跟省长直接对话了。
王兴汉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
他的级别不够。
所以在没有做任何预设的情况下和省政府的一把手面对面的时候,他还是感受到了那种强力的压迫感。
有点难受就是了。
这和他在电视里,在报纸上看到的姚俊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当然也没有夸张到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地步。
所以,王兴汉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手足无措的感沉有一多半是故意装出来的。
就是一副不知道该从哪时着手开始汇报工作开始。
“那个……”王兴汉咽了咽唾沫,“省长,要不,我把袁书记请进来。”
姚俊说,“不用了。”
“没有打招呼,我们不请自来,搞得好像是故意要找谁的麻烦似的。”
“今天下来就是实地考察,走走看看,看看这双桥区是不是跟传说中一样……”
“一样的别出心裁。”
“一样的已经走在了全省乡镇发展的前列。”
王兴汉急忙说,“省长,这就有点夸张了。”
“三川贫困,下边的一个区,又怎么能算得上是前列?”
姚俊说,“你也不用紧张,不是捧杀 。”
“这一路看过来,优势还是很明显的。”
“把你叫过来,就是有些事情我还不是很清楚。”
“所以需要你确认和了解一下。”
王兴汉说,“省长请问。”
姚俊说,“我看你们搞的政企联动帮扶。”
“企业在碰到问题之后所需要用到的人力不是一个两个人就能解决国。”
“在招商引资完成后,大量的企业如果进驻的话。”
“你一个区里,哪来那么多干部可用?”
“你手下的干部难道就不休息的吗?”
王兴汉说,“请省长放心,在之前正是考虑到这个问题,所以特地跟县委县政府申请,把县里所有闲散干部全都要到了我们区。”
“这些干部专门放到工业园区管委会对企业进行一对一,甚至多对一的扶助。”
这一点,姚公刚才就已经了解到了,甚至之前就已经听姚兰溪说过。
当时她还不敢确定,而现在在王兴汉的口中亲自得到肯定之后,便问, “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
王兴汉说,“受了省长的启发。”
果然是这样……姚俊心中嘀咕一句后,问,“那这么说,你也是看重他们背后的关系网?”
“因为他们在县里的关系,所以替你在区里办事会更加方便?”
王兴汉说,“省长,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主要是我在全市或其它市跑了一圈。”
“根据那些民营企业业主的反应,从他们遇到的问题当中所总结出来的。”
“如今的民营企业所遇到的问题以办事效率低下为主。”
“办事窗口人员精神懈怠,对企业的办事需求并不上心,能早下班决不晚下班,能拖到下周办,决不这周办,能拖到年后办,绝对不留在这周办……”
“这也导致许多企业苦不堪言。”
“更更要的还有收费混乱。”
“一个民营企业每个月每年要面对来自各单位的各种杂七杂八的收费,给企业带来了很大的经济负担。”
“而这些收费项目,党府和政府这边是听都没听过去的。”
“我们区没有经验。”
“那就从别人的身上找经验。”
“学不到先进的经验,那就找反面教材嘛。”
“后来发现,其实只要跟别的地方反着来,就一定能够打造一个现代化,公平合理的工业园区。”
姚俊听到王兴汉的话,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去偷师,明明应该学习人家身上的先进经验。
结果一点优点都没学到,问题一抓一大把。
凡事反着来,反倒成了最优解。
其实,这也是姚俊到了益州之后看到的最大问题。
姚俊要去拿椅子,周向东急忙上手,把椅子拖到办公室的中间,再把风扇也挪了一下位子。
姚俊指指王兴汉,“你也坐。”
王兴汉这才把椅子拖姚俊的面前,坐得端端正正的。
“省长,根据这些经验,区里两套班长制定了一系列针对客商的帮助办法。”
“首先是改变自身形象,对区里的百姓提出要求。”
“不论是路过的,还是来投资的。”
“都是一事同人。”
“保持微笑,保持热情。”
“要让每一个经过双桥区的客人都能切实感受到我们的热情。”
“接着就枪口对内,严于律己的整一了凡改革。”
“首先整顿机关办事单位的作懒散作风。”
“把为人民服务,为基层服务,为企业服务的口号落到实处。”
“百姓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企业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干部解决不了百姓或企业的麻烦,我就找他的麻烦。”
“对乱收费,乱检导,乱指导,乱罚款的行为进行严厉打击。”
“他们打企业的麻烦,轻则罚款,重则责任人调离学习,严重的,由纪委亲自处理。”
“我们的目标是全省投资的圣地,但绝对是公务员的地狱。二次培训,二次考核,二次就业,这些手段是常态化。”
“杜绝关系官,甩手官和官老爷。”
“公仆就是干活的。”
“当然,严格归严格,在收入和待遇上,是不会亏待的。”
“要让他们挣的每一分钱,都对得起企业和百姓的养活!”
王兴汉发现他在说这些的时候,周向东已然在记录了。
姚俊也明白,为什么电话打出去之后,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对面就有了反应。
这样的快速反应在全省范围都都属于罕见的。
王兴汉有点着急地看着窗户外边。
姚俊随口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急着处理?”
王兴汉说,“商团就在外面。”
“他们对双桥区很重要。”
“省长,我能不能先去陪他们?”
“我会把所有的工作整理成文,送交市里。”
“相信省长是能看到我们市的材料的。”
姚俊下来不打招呼,直插现场的做法,其实是不便公开的。
这也是官场当中经常提到的,严禁越级上报,也不要越级管理。
会给当地的工作带来很大的不便。
姚俊说,“那我们就晚些时候再见吧。”
“你也不必跟袁志安同志说我们来了。”
“一会我们悄悄地离开就好。”
王兴汉千恩万谢,虽然三步一回头,但是看得出来,他的心早就飞出去了。
王兴汉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动作很快。
梁志文就跟在身边,听王兴汉吩咐。
“打电话,让我大哥送块冰过来。”
“给房间里降降温。”
“给省长泡的茶是我大哥的?还是你的。”
梁志文说,“在我办公室肯定是我的……”
梁志文突然不动了,咕嘟吞了一口唾沫。
等王兴汉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是脸色惨白了。
他想一个小跑追上去,才发现迈了一步,整个人就像得了软骨病一样一下子就扑倒在地。
爬了好几次,也没爬得得起来。
后来还是王兴汉把他架起来的。
就听梁志文咬着牙关子,话语如同从牙缝当中挤出来一般地说,“省长?是省长吗?我没有听错嘛?”
王兴汉问,“你是不是在省长面前装逼了?”
“什么叫装逼?”梁志文也听不懂王兴汉到底在说什么。
只是在回忆姚俊到底长的什么模样。
刚才还清晰的样子,现在模糊了,但高大了,像尊巨大的雕像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努力在回忆自己有没有犯错。
比如不礼貌。
比如吹牛逼不打草稿等行为。
可是在回忆当中,他不管表现得再完美,都感觉自己像犯了什么错似的……
梁志文没办法平静,颤声问,“书记,我是不是犯错了?”
王兴汉了解梁志文的,懂事乖巧的弟弟性格,虽然有点腹黑,但是待人有礼。
这么小心的一个人,他是不会犯什么错的。
“按我说的话做就行了。”
“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我要去陪袁书记和客商,这边你来应付。”
我?梁厂长头皮发麻!
看到王兴汉情急离开办公室,周向东跟姚俊打着哈哈说,“省长,我们来得太突然,是不是吓到兴汉同志了?”
姚俊哼一声,“吓到他?”
“他啊,刚才的害怕也仅仅只是对我们身份的一个敬畏。”
“寻常的干部在跟前的时候,连话都说不清楚。”
“结巴就行了,还没什么条理。”
“可是你听他刚才汇报的那些东西和我们看到的可曾有什么出入?”
周向东记了两套东西。
一套是来时路上所见所闻和从梁志文嘴里听到的东西。
另一套就是王兴汉刚才汇报的。
仔细一对照就会发现两套的内容是高度重合的。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啊,王兴汉的那些汇报不仅仅只是表现在材料上,更是切实落到了实际的工作当中。
这才是说到且做到的典范。
姚俊喃喃地说,“这位小同志还嫌我们过来给他的工作带来了不便呢。”
“早就想去陪那帮客商了 。”
周向东说,“那毕竟是衣食父母嘛。”
姚俊摆手,“别说什么衣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