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刹内,宝塔下,群豪鱼贯而出,每一人出来都向张九仁抱拳道谢,张九仁也还礼抱拳,笑得灿烂,容光焕发,像是做完大寿,欢送宾客。当人群到了邵羡这儿,就有些冷淡,群豪们抱拳说个谢字,眼神觑向那些仇家,看他们如何做。这些人掂个礼字,低着头,抱拳递来,邵羡自不落礼数。轮到俏和尚,这帮人神情才从容些,说上几句道谢的话。
秦无霜大大咧咧的走出宝塔,假装没看见邵羡,扬着俏白的脸,眼神却瞥了过来,但看见俏和尚后,眼睛顿时发亮,连钱清的夫人钟绣都未能幸免,两颗晶润水眸像是长在了俏和尚身上。钱清抱拳道:“邵羡,你与我们夫妇间的仇恨无可化解,但今番你来救我们,日后若是天岚山庄有什么事,我们覆云庄但凡听闻,必会鼎力相助,哪怕身死也不会皱个眉头。”
邵羡道:“钱庄主客气了。”一语毕,他也不再多说,各自心明就好。赵化羽走上前,叹口气,说道:“此恩不容报,在下会去做三件好事,以泽百姓,权当报恩。”赵化羽走后,天龙道人觑了邵羡一眼,神色始终木讷,抱了抱拳,向外离开。卢镇山连连叹息数声,不情愿的走到邵羡面前,说道:“武功人品我皆不如你,今日之事换作我,是绝不会来救人的,劣徒之事咎由自取,我余生再找个徒弟便是。”
邵羡喜道:“铁扁大侠拿得起,放得下,真不愧为一代大侠。”卢镇山双眼略瞪,说道:“我只是不再找你麻烦,却没说放下,你杀我爱徒,我该恨你还是恨你,就算是到了阴曹地府,上到阎王门前,我也要说起此事。”邵羡抱拳相送,说道:“铁扁大侠心怀坦荡,晚辈敬佩。”卢镇山哼了声,拂袖而走。
一众人在古刹中先将就过得一夜,张九仁查验众人状况,说是寻常致体虚之毒,过些时辰自好。此是何毒,张九仁比在场之人清楚,邵羡、俏和尚料他要得众人恩情,也不会说谎骗人。若下的是奇毒,要得解药,又需费一番手脚,反而容易暴露马脚。
天明后,众人便离开古刹,一些人疑心黑衣人来历,也展开了暗中调查。群豪中人大多豪迈、随意,觉得黑衣人来历神秘,自己也不一定惹得起,兼无甚损失,便揭了过去,找人请客喝酒,吹嘘一番此次经历。
邵羡暂时获得安宁,仇家大都退走,剩下的也不成气候。俏和尚执意护送邵羡一段路,两人便雇了辆马车前往关中,谈及邵羡欲去何方。邵羡道:“我先进关中,再南下入蜀,去找南无痕。我受了丐帮徐长老之托,要调查一件隐秘的事情,对倭寇暂时抽不出身,况且搜人查证,南无痕也比我熟练。我请他出来,寻找倭寇在中原暂居的巢穴,是最好不过。”
俏和尚颔首,微想了阵,说道:“南无痕便是那个自命天下第一妙手飞贼的人?”邵羡笑道:“你若见过他身手,就不会觉得他是在自命不凡。这人行事独具一格,做事向来不留名号,由是名气不大,有些时候甚至有人冒领他做下的事情,就是为了出名。有人讽他骂他辱他,那么这些人次日醒来一定是清洁溜溜,睡在大街上,就算再想找南无痕算账,也寻不到他了。”
俏和尚宛然一笑,说道:“的确是个妙人。”邵羡笑了一声,叹道:“妙是妙,但惹麻烦的本领也不低,你要是真了解此人,一定会为他惹麻烦的能力头疼。”俏和尚道:“此人能惹麻烦,却依旧还活着,足见本领不低,可惜不能一见。”
邵羡眸光闪动,自言自语道:“你们最好还是不见。”俏和尚疑惑的凝视他片刻,悠然微笑,虽不解邵羡的意思,但想来他是有自己的道理。邵羡阖眼,倚在车壁上小憩,神情透出疲惫,身体内伤好得七七八八,体质却下降不少,易于疲倦,也或许是冬天恋睡的缘故。
俏和尚送邵羡抵达长安,就告别回了少林,此时邵羡好得差不多,他徒步走向蜀中,施展轻功,速度快过好马名驹一日的驰骋。过得几日,邵羡行在路间,身体热烘烘的缓步而走,暂歇脚力。
一辆黑色的精贵马车从道后行驶过来,车夫是个老头,脸上皱纹沟壑纵横,苍然古貌,两臂肌肉虬结,看不出一丝衰老的痕迹,这个老头铁板直桥的硬功夫应该不错。马车驶过邵羡,速度忽然慢了下来,里面传出一道温柔的女声,“寒风漫途,这位公子是要往何处去?若不嫌弃,请上车一叙。”
邵羡略微怔神,失笑道:“恐有不便,还请姑娘见谅。”车厢中的女子道:“江湖儿女,何必这般拘谨,相逢即是有缘,况且此段路少有人家,天寒地冻,车上温暖,公子何必推辞,莫不是嫌小车破旧,配不上公子?”邵羡道:“姑娘盛情相邀,倘若再推辞下去,倒是在下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