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喜宴从正月十二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上元节,然后又接着上元宴,一直摆到正月十六。
这些天王府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收到的礼品堆积成山。
这热闹之下,也暗流涌动。
他到这个世界不过两年,但却有种沧桑之感。
咏月阁的上元诗会依旧,之前李星洲曾在诗会上俘获诗语芳心,又杀了李环锐气,所以他特意带着诗语、阿娇还有秋儿、月儿前去。
不过咏月阁诗会大不如前,来的人也很少,不复去年热闹盛事。
原因很简单,因为陈钰接二连三顶撞皇上,许多人都不敢与他往里,而他主办的诗会,自然也没人敢掺和,这就朝堂荣宠所带来的变化。
几年咏月阁上元诗会,拢拢共共不过来了几十人。
其实十几人都是王府的人
明明去年还车水马龙,人山人海的诗会,一下变得冷冷清清,只因为陈钰顶撞了皇帝。
一个大族,乃至一个王朝,兴起需要几代人的积累,但如果想败坏,只要短短几年,一代人足矣。
陈家的没落虽然是大族兴衰,可只是家族之事。
在更大层面上,朝廷中也有更大冲突,一般来说人们总是内忧外患是最坏的情况,但现实却是,只要有外患,往往就会伴随内忧。
这是因为外部高压之下,往往会导致内部决策冲突,就会出现越来越糟的恶性循环。
朝廷了的争执也终于有了结果,事情是皇上定下的,杨洪昭为帅,兵分三路北上,禁军神武、岭捷、武烈三军共计十五万,关北军、杨家军共计五万。
中路军杨洪昭率领十万禁军,走关北路,出真定北上。
左路军杨文广率领,主力杨家军和禁军,出太原,三交之地北上。
右路军魏朝仁率领,主力关北军加禁军,伴随中路军往东,掩护主力军行动。除去二十万主力大军,还需从关北路,京北路,京西路,蜀中等地调用十几万劳役负责配合大军辅兵运输辎重补给。
这可以说是本朝最大规模的一次用兵。
这些安排都是皇上做出的,因为冢道虞被撤的缘故,众大臣也是噤若寒蝉,根本没人敢反对皇帝的决策,李星洲上朝时也只能干听着,不说话。
许多大臣对冢大将军的遭遇抱有不忿之情,所以皇上一问,都是“皇上做主便可”“皇上英明神武”“皇上自行决断就好”之类的话。
看似顺从,实则是无声抗争。
而更加激进的,比如侍卫军马军指挥使赵光华,几个枢密院事等更是直接上了奏表请辞。
皇帝大怒,当场同意他们的辞表,一下枢密院加三衙,有十几人辞职,关键还是在朝廷准备出兵的时候。
枢密院可是总管天下军事的枢要部门,不得已皇上启用之前被贬的童冠等人,然后又提拔新人,可枢密院不是其他地方,并不是谁都能胜任,有战事经验的人少之又少。
朝廷中剑拔弩张,皇帝不能让步,因为这关乎天家威严,关乎天家统治的权威。
而请辞的官员也不让步,因为他们觉得冢道虞是冤枉的,他们坚持自己的初心,认为这是对皇上好,这是为江山社稷好。
双方都不肯让步,于是都坚持住了。
李星洲心里叹气,但在朝堂之上,他也不好说话,冢道虞确实冤枉,皇帝也不可能让步。
就在这时,蜀中吴家,京西田家等纷纷进京,托关系和皇家说上话,表示愿意出钱资为皇家分忧。
皇上自然十分高兴,在朝堂上当场就斥责朝中大臣,说“游些人身为人臣,却还不如在野之人关心江山社稷,知道为朕分忧”之类的话。
皇上说这话也是枢密院,三衙等十几人给气急了,结果话一出,更加激怒其他大臣,他们堂堂朝廷重臣,为皇上做了那么多年的事,结果到头来就因为几个钱,顿时还不如才来的外人了?
于是更加没人说话,甚至陆续有人告病不上朝。
李星洲看到这种局势是就感觉要出事,因为他对当今皇帝还是了解的,总的来说,作为上位至尊,他是合格的,甚至某些方面还很优秀,但是人就会有弱点。
而且他知道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这些各地大族没有理由会无缘无故班助朝廷,大多家族都以家族利益为第一位,只是国家兴亡,那是远放在后面的。
果然,很快条件就浮出水面,一大批各个世家大族的人,大约一百五十人左右,被加各种官职,大小不一。
这就是他们支援朝廷的条件,许多条件在李星洲看来还算合理,皇上也没有其它选择了,毕竟危难时刻。
可有些就连他看来也十分过分,比如蜀中大族吴家的嫡子家主,直接就加了成都府路转运使!
成都平原天府之国,可不是中府下府之流,而是鼎鼎有名的上府,成都府路转运使,从三品大员,一个身无寸功,没有功名,没有官身的人,直接加到三品大员!
基本和卖官鬻爵没什么区别了,自然引起轩然大波。
其实许多人也明白,皇上这是为了打仗,就连德公也私下跟他说过,可问题在于皇帝。
皇帝是一个强势,雷厉风行,裁决果断的人。
这些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好的,但在此时,却成了最大的弱点。
若是一个弱势一些的皇帝,这时候说几句软话,安抚安抚大臣,事情就过去了,大臣们要的就是皇帝的重视,因为皇帝随意启用新人,资格还一下就和他们这些干了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人一样,心里当然不平衡,安抚就好。
可皇帝偏偏是强势的皇帝,他不会妥协。
这事就越闹越大,朝中一些老臣和刚直派,比如何昭,毛鸾,薛芳为首的大批官员,直接和新提拔上来的官员还有世家大族提拔势不两立。
他们集体上书弹劾,同时在行动上也不与这些人同流合污,比如上下朝都不打招呼,走路远远的见着也要绕开等等。
慢慢的甚至发展到在朝堂上讨论问题,这边说是的,那边一定说否,这边否决的,那边就要唱反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