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个小插曲,周融也冷静了不少,片刻后,他再次说道。
“副使,非是吾危言耸听,但当初诸葛爽许诺大军出征,每人可得赏赐钱十缗,绢十匹,故而士卒才愿意出征。”
“但其出发之时,只给每人发了2缗钱,剩余钱、绢,说是到了凉州,朝廷自会发放。”
“而吾等也不疑有他,故而前来。”
“但已至凉州多日,士卒仍未得到赏赐,已然生疑。”
“士卒本就不愿离乡,只是贪图赏赐罢了。”
“若是再无赏赐,吾实无力约束众军,必然生乱。”
到了今天,周融才算说了实话,言辞恳切,不似前几天那般猖狂。
之前他漫天要价,也存了自己能贪墨一部分的心思,但如今,哪还敢有任何想法,只想尽快拿到之前允诺的钱粮,消弭这场危机。
而一旁的翁郜同样目光灼灼的看向张延礼,就差给他下跪了,实在是被晚唐层出不穷的兵变搞怕了。
监军田守业同样如此,他本来以为是个好差事,替干爹看着这边,每年运五万缗钱回京就是大功一件,说不得自己还能赚几千缗钱。
他当初求到这個差事,还羡煞不少人,哪知道,这么快就遇到危险。而他就靠拜了个干爹,哪有什么本事,遇到这种场面,连话都插不上几句,完全没有任何办法。
而到了这种地步,可以说是图穷匕见,张延礼也不再隐藏,直接说道。
“防御使、监军、都虞候勿忧,吾早有安排。”
“赤水军部众,及附近胡部军队,已有两万人聚集在城外。”
“夏绥军若敢兵乱,只需数个时辰,定能将其全部剿灭于此。”
“而凉州城坚,城外兵马必然难克,诸位尽管放心,吾之家眷与诸位皆无忧。”
他将安排托盘而出,实际上目前城外兵马也就是一万五千多人,稍微夸大了些,但没什么区别,对付这些乱兵足矣。
之前夏绥兵驻扎的营地就很破旧,周边没什么防护,又没人敢驱使士卒坚固营垒,恐怕经不起张延礼麾下兵马的一轮冲击,而他们更是没有什么骑兵,皆是步卒,跑都跑不掉,如今若是在凉州生乱,必然是全军覆没的下场,没几个能逃回去。
听到张延礼的底牌,翁郜与周融二人皆是大惊。
翁郜还好一些,至少性命是能保住,但他还在挣扎着说道。
“都是朝廷军队,何必如此,何必如此。不如发些钱粮赏赐,让其击贼,可好。”
但张延礼却不为所动,直言说道。
“朝廷军队,哪有未立战功,即求赏赐的,而赏赐一旦不到位,又要劫掠生乱。”
“如今这支军队,与盗匪何异,不足依仗,就算让其出征,也是一触即溃的结果。”
“而吾麾下赤水军,俱是百战精锐,与吐蕃、回鹘厮杀多年,方得赏赐。”
“若是此刻发下钱粮,吾又如何统帅赤水军麾下将士,若是士卒有样学样,就算今日消弭兵祸,以后每天都在兵祸阴影之中。”
“故而,未立功不得受赏,此乃治军之道,不可偏倚。”
张延礼态度非常强硬,赤水军为其一手打造,没有中原内部士卒那般骄纵跋扈;而他虽然体恤士卒,足额发放赏赐抚恤,甚至让部分士卒下放地方,担任乡长、里长、党长等职。但是他却从来不放纵士卒,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不会违背治军原则而讨好士卒。
所以,赤水军目前没有染上一些藩镇骄兵的风气,而他对赤水军的掌控力也极强。比起清除翁郜羽翼,这次,张延礼更在乎的是,决不能让唐末那些藩镇士卒的风气带到河西来。
果然,听到张延礼所言,翁郜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知该说些什么。
文官出身的他,吃够了骄兵的苦楚,自然希望有人能整治这股风气,若每个藩镇都能如此,朝廷早就没那么多麻烦,他们这群外放的官员也不必时刻都提心吊胆。
但此刻,张延礼真的打算如此做了,但清除的还是他的依仗,他却不知自己该处于何种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