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褚寿接过青锋递来的薄毯,盖在腿上,顺口问道。
“郡主的药送的及时,公子服药后好多了。”
隔着车帘,青锋的话不轻不重,不痛不痒,似乎没有什么情绪。
褚寿应了一声,安静了一会儿,只剩车轮滚在青石板上的轰隆声,忽得像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几步蹲在车门前,轻声叩了叩道:“小侍卫,你对我极好,我答应你,等回了京都,我帮他…帮你家公子好好看看病。”
“我的医术虽没我师弟精湛,但却是很会对症下药的,保证…保证药到病除。”
保证让你家公子学会一个人自己走路……
“我师父可是大名鼎鼎的妙春医士……
褚寿忽得想起自己三年前说过封箱不诊的话,费解的滑坐下来,靠着座位上软垫,闷声道:
“虽然我三年前说过封箱不诊,但你家公子也算我的最后一个病人,嗯,这样也不算破例。”
“你听到了吗,小侍卫?”
褚寿见无人应答,遂而掀开了帘子,青锋只微微的点点头,手里赶着马儿的动作不停。
褚寿欲言又止,轻轻放下了帘子,抱着双膝,看着马车侧壁开着的小窗,纱幔在风中搅动着,安静的街道上只剩马蹄哒哒的声音和呼呼的风声。
褚寿看着入了神,鬼使神差的伸手想要触到那搅动的风,视线下移看到突出的腕骨,一束光忽的穿插了进来,瞬间有些刺痛,而后收回了手,搓了搓,有些困了……
@
褚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马儿依然奋力的跑着,偶尔传来驾车人催促的声音,走走停停,她也迷迷糊糊的似醒未醒,直到过了中午,外面的喧哗才将褚寿彻底拉回了现实。
她动了动睡麻的腿,只小小的拉扯便好半天都没缓过来,她低声痛呼:“哇趣——搞什么?”
又捏又锤,这才好像缓了过来,马车外有人听见了动静,青锋从一旁山石上一跃而下,叩了叩马车,道:“郡主,下来休整休整吧。”
褚寿爬起来,应了一声,整理好自己便弯身出了马车,踩着马车环看四周时,发现他们进了一片竹林,四周竹青竹香,面前是一条静静的小河,清澈见底,潺潺的流动着,宛若铜铃响,又如镶带玉,而天气偏阴沉,无雨无风,颇为凉爽。
“啊——”
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坐着马车腰有些酸痛,便顺带转了转腰胯。
见沈羿苛在河边炙烤着什么,褚寿下了马车,一路小跑了过去。
那些隐匿的暗卫又出现在这里,喂马的喂马,休整的休整,各司其职,一个都不闲着。
“沈大人?你在烤什么?”
褚寿弯腰,手撑着膝盖,歪头看着沈羿苛,他鞋袜不整,裤腿还有些湿,许是刚下水捉了鱼。
“沈大人怎得亲自下水捕鱼?”褚寿了然后,便也随他寻了一块石头坐下,裙纱笼着一簇簇,颜色与身后竹林倒是颇为相配。
沈羿苛转动着木棍,上手撒盐,应道:“自己捕的吃着才香嘛,郡主赏光尝尝?”
褚寿看着递过来的鱼,想伸出去的手被自己按下,蹙着眉,后倾,摆手道:“沈大人捕的自然是沈大人自己吃着香。”
“我啊,还是吃这个吧。”褚寿侧身从腰间竹筒中取出了一包软软糯糯的糕点,举在沈羿苛面前晃了晃说道:“今早顺的天官祭品,沈大人来点?”
沈羿苛低头笑了,摇摇头,转身将鱼给了一旁静坐的赵清槐,“槐娘,给大人拿过去。”
赵清槐接过烤鱼,捻着帕子的手轻轻将鱼肉拢到小碟子里,起身后,一瘸一拐的朝后面走去。
褚寿放下糕点,撑着身下石头转身随着赵清槐的身影望了过去,嘴里的还未来得及咽下去,她一身素锦,黑发如瀑,只是行路艰难,坏了美人美感。
宋延倾的马车在竹林稍深处一点,一上午虽然颠簸,但终究是好了太多,整个人有了些血色,面色红润起来,也有了力气。
便随意坐在辕座上,靠着车舆壁,一脚踩着车辕,一脚晃荡着,衣袍微润随风浮动着,依旧是倔强的束发穿过银冠垂在颈侧,低着眸子,额前碎发方及眉眼,不知在摆弄些什么。
赵清槐端着碟子,穿过草木见到了这一幕,逆光出现的剪影勾勒着他的身姿,竹影斑斓亦是锦上添花般和这氛围完美契合。
虽说是受了内伤,膝盖又跪的青紫,但一想到若能一直守在这样的男子身旁,也算此生无憾,赵清槐想着,不由得嘴角挂笑。
那仰慕之意溢满了心间,从口中流出便成了娇羞情难自制的婉转语调,“公子,沈大人吩咐奴端来的炙鱼。”
宋延倾自顾自的朝着日头看去,视线里是手里摆弄着的一把小刀,他擦了又擦,放进光里细细查看着,并没在意什么,随口应了声:“哦,放那儿吧。”
赵清槐轻轻放在一旁,贪恋这时光,继续道:“公子,奴真是蠢,不知郡主会帮咱们,冒犯了郡主,罚奴跪了一夜,本该早些送来的,可……”
赵清槐说着,眼里噙满了泪,欲说还休的样子,似乎情难自已,自责的要说不出话来了,“炙鱼也凉了,坏了公子的餐食,是奴错了。”
话音刚落,那大珠小珠划线似的便从一汪泪盈盈的眼中滑落下来,帕子一上场,似擦非擦,隐隐约约的泪痕当真是我见犹怜。
宋延倾听着那柔弱酥骨的抽泣,微微皱了皱眉,双指夹住了小刀,用力的往前方疾速掷了出去,风一吹,竹叶飘零,小刀在空中发出寒光,接连刺穿了几片竹叶,啸声一止,不远处惊起几只鸟雀,朝天上飞去,一阵骚乱。
宋延倾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手,转头后面上并无波澜,赵清槐刚想开口奉承几句,宋延倾先开了话匣子:“你,去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