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赃陷害,纯属栽赃陷害!”
赵荣试图爬起来。
但孟州支肘压在他的肩膀上,把他压在地上:“你丝毫不知道王师臣所作所为?”
“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赵荣咬定。
想挣扎起来,但孟州太重了。
他被压得趴在地上,吃了一嘴土。
“那你和他什么关系?”孟州又问。
“没有关系!本官不认识他!”赵荣为了摘清自己,只能送道友去死了!
当啷!
孟州站起来,把刀丢在地上:“好,既然赵大人和他没关系,那便请赵大人操刀,将他全家杀死!”
“本官是朝廷命官,岂能杀人?”赵荣爬起来,死瞪着孟州。
“那你就是王师臣的后台!”
孟州冷哼:“标下虽然官儿不大,但行的是圣上口谕,标下不敢杀大人,但大人所作所为,会如实报与厂公,厂公再禀报陛下,届时赵大人是忠是奸,就由陛下圣裁吧!”
“这!”
赵荣最怕的,就是将把柄送到皇帝手里呀!
今天在奉天殿,他以为皇帝是用商贾之利收买、拉拢百官。
现在琢磨才发现,低估皇帝之心了,皇帝是要百官将人性之恶释放出来。
得了好处,见了血的百官,会停下吗?
不会的,就如王师臣此等商贾都想黑吃黑,何况掌握权力的百官呢?
杀光了商贾,商贾的钱就落入百官口袋了。
百官会不会为了利益自相残杀?
皇帝在考验人性,可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等明天早朝,活下来的人,什么李王党、胡党全都土崩瓦解,只剩下一条路,臣服陛下!
只有皇帝,才能洗清百官身上的血!
以前皇帝哭着喊着求人加入皇党,百官对皇帝爱答不理。
今夜过后,皇帝就让他们高攀不起。京中再无掣肘皇帝之势力,想入皇党就得先纳投名状。
最容易纳的,就是太上皇党羽!
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赵荣啊!
“伱去告吧!”
赵荣纠结,倘若真杀了王师臣,李贤不会放过他,这个莽夫似的孟州就能放过他?
孟州抓了抓头发,这个大官儿不好骗啊!
他有些颓废,自己果然不是耍计谋的料,那就来硬的吧!
“把这个娘们脑袋剁下去!扶着她身体!”
孟州指向王师臣的妻子,然后一把抓住赵荣,按着赵荣的脑袋,将他的脸按在喷血的腔子上!
“啊啊呜!”
滚热的鲜血喷在脸上,赵荣下意识惨叫,但鲜血灌入他的嘴里。
关键孟州使劲按他的脑袋。
把赵荣的脸按在锁骨上,脑袋被剁,骨头插出来,刚好戳在赵荣的脸上,戳进他的皮.肉.里。
口鼻泡在血液里,他几乎窒息。
“校尉,他恐怕不行了!”范青低声提醒。
赵荣已经开始打摆子了。
孟州才松开他,厉喝道:“工部左侍郎赵荣伙同王师臣,打劫当铺,栽赃东厂,其罪难饶!”
他一把将王师臣给抓过来:“再杀一个!”
“不、不要!”
王师臣被吓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凶悍的人。
孟州见范青不动手,喝了一声:“杀!”
范青将王师臣儿子削首。
然后,孟州把王师臣的脑袋塞进他儿子的腔子里!
“他娘的,东西都藏哪了?交出来!”孟州玩命似的把王师臣往他儿子腔子里塞,他力气大,把王师臣半边身子塞进去。
身体套身体,场面无比血腥。
连东厂番子都深觉不适。
王师臣的两个女儿被吓晕过去了。
“兄弟们今天晚上辛苦了,这俩娘们赏你们了,都快点,玩死为止!”
孟州一脚把变成两个人的腔子踹翻。
撞到了赵荣。
赵荣满脸都是血,浑身都在抖,他把胃里能吐出来的,全都吐了。
和王师臣的惨状比起来,他竟感到一丝侥幸。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老泪纵横。
但肩膀却被拍了一下,孟州蹲在地上:“老大人,想不想洗清自己?”
“标下和大人无怨无仇,自不会赶尽杀绝!”
“但也请大人帮帮忙,让王师臣开口。”
“标下很忙的,这是厂公交代下来的任务,倘若完不成,标下没法交代的。”
孟州朝他在笑,充满小人物的卑微。
但赵荣却浑身发抖,不敢轻视他的卑微,隐藏在卑微之下的,是禽兽之欲。
他脸上有一个伤口,是锁骨戳的。
“若、若老夫不同意,也会死吧?”赵荣顾不得疼,哭得很委屈。
在刀剑面前,他什么官位、权势,都是没用的。
“老大人说什么呢?您是官儿,标下也是官儿,不是绿林好汉,岂能杀官呢?”
孟州把赵荣搀扶起来:“老大人还是要自称本官,那样更有气派。”
“今晚不平静啊,京中乱作一团,不知道有多少倒霉鬼会死,本校尉见老大人富态,老大人肯定能活下来,不是吗?”
赵荣抽搐一下,咬牙道:“本官来审!”
“对喽,这天下都是陛下的,他一个商贾,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啊?留着造反吗?”
孟州怪笑:“老大人,只要把东西找回来,标下跟厂公有了交代,必不会忘记你今日之恩!”
赵荣点了点头,指了指王师臣。
孟州把王师臣从腔子里抽出来。
赵荣在王师臣耳畔说了什么话,王师臣浑身一颤,嚎啕大哭,说书房里有一张图,是兴隆镖局行动图。
孟州让人去找,很快就找回来了。
展开一看,路线和他们遇到的那伙强人一模一样。
“范青,你带人去追回来!”
“标下遵命!”
范青可不想呆在王家了,孟州做事太绝,把赵荣得罪死了,恐怕厂公也保不下他。
孟州抓了抓头发:“老大人,您和他说了什么?他就招了?”
“不该问的不要问!”
赵荣吐出一口浊气:“东西你们去找,此事告一段落,本官也该回府了!”
“等一下!”
孟州却拦住赵荣去路:“老大人,您是否会弹劾于标下呢?”
“你什么意思?”赵荣脸色一变。
“标下想与大人做一桩交易……”
孟州话没说完,赵荣的身体却趴在他的身上:“大人!”
越过赵荣去看,周城在后面,狠狠一刀攮在赵荣腰上。
“你、你为何要杀官?”孟州直接傻了。
周城却跪在地上:“启禀校尉大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人都死了,把他的死,栽赃到王师臣头上。”
“兄弟们都是自己人,自然会遮掩下来,就当此事没发生过!”
孟州却一把将周城薅起来:“你在帮老子,还是害老子啊!”
“他是官啊!”
“你杀害朝廷命官,你说当没发生过,就没发生过吗?朝堂不会查吗?厂公不会过问吗?”
周城脸色微变:“这、这……小的没想那么多,小的只是想报恩于校尉,若校尉害怕,小的承担下来便是!”
虽然周城说的真诚,但孟州却觉得周城在害他,在报复他没让其做总旗。
他心里后悔,当时怎么就听了漂亮话,提拔了他呢,结果他恩将仇报,被他害死了。
孟州颓然放下周城,挥了挥手:“都杀了!”
他以义气闻名,从盖州到京城,也因为义气而处处得到上官提拔,同僚敬爱。
此时大家都看着呢,若他抛弃了周城,经营半辈子的名声可就没了。
可这周城,摆明了是报复他!
“罢了,此事老子担下来!”
孟州咬牙:“以后没老子的命令,谁也不许胡乱动手,明白吗?”
赵荣死得真冤啊。
堂堂正三品高官,在这太平盛世中,居然也有刀枪之祸,死在小人物的手里,真的冤枉啊。
“把王家的财货收拢起来,带着走!”
孟州心有点乱:“把这宅子都烧了。”
他拦下赵荣,是想做交易的,结果被周城给毁了,私自做主,杀了赵荣。
“大人,要不把财货给大家分分,堵住大家的嘴巴!”
周城低声道:“都拿了财货,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肯定没人把杀人的事说出去的。”
“你还嫌害得我不够?”
孟州怒斥:“厂公是怎么交代的?不许任何人伸手,咱们分两成财货,已是厂公开恩,你怎么还不知足?”
“校尉,不是小的不知足。”
“而是得让兄弟们闭嘴。”
“这种事,只有都参与了,都是凶手,才能守住秘密。”周城仍自辩解。
“若你不杀人,会酿成这般结果吗?”孟州怒喝。
周城跪在地上:“小的是想帮校尉,能为校尉死,小的死而无憾!”
“好了,别提这些了。”
孟州抓头发,杀人时他意气风发,以为登天之路近在咫尺,结果呢,杀了朝廷命官,站在悬崖之上,该怎么圆吧!
“小的是为校尉好,不给兄弟们分足了好处,兄弟们岂会为我等遮掩?”周城道。
“遮掩?”
“你忘了厂公的话了?你敢触厂公霉头?活腻味了?”
“你信不信,若你我私吞财货,厂公知道,这些兄弟都得死!”
若按照这个逻辑,周城也言之有理。
孟州挥挥手,让周城离开,他要冷静冷静。
坐在王师臣家的门槛上,他身心俱疲。
……
永寿宫。
朱祁钰和孙太后面对面而坐,气氛凝固。
“你又来欺辱哀家?”
孙太后惨笑:“又有什么事,说吧!”
“皇太后,告诉你能令你开心的消息。”
朱祁钰叹了口气:“山东大涝,朕筹钱买粮,粮商趁机囤积居奇,把京畿附近的粮食都给收了,连农户的口粮都没了,如今京城外全是流民,京城内粮价暴涨,京中人心惶惶,恐怕天一亮,这大明江山就倾覆了吧。”
“你说什么?”
孙太后慢慢站起来,走到朱祁钰面前:“大明倾覆?你这个皇帝是怎么当的!你、你……”
“皇太后莫慌,朕已经封锁城门,缉拿全城商贾。”
朱祁钰盯着孙太后:“你说这商人背后,是不是太上皇在向朕发难?”
“啊?”
孙太后惊呼一声,旋即哂笑:“就知道你怀疑他,他在你心里就这般不堪?他会拿大明江山做儿戏吗?”
“他会。”
不然他为什么叫门?为什么要夺门呢?
安安稳稳的当个太上皇不好吗?
孙太后闭上眼睛,转过身去:“哀家说什么你都不会信的!”
“皇太后,可否告诉朕,这百官之中,还藏着多少太上皇的党羽?”
孙太后浑身微微颤抖,她懂了。
皇帝想借机清洗太上皇党羽,所以他才会来永寿宫中!
泪水,滑过脸颊。
他把太上皇看得太紧了,他不死,皇儿就没机会了!
“哀家说不知道,你信吗?”
孙太后惨笑:“还想怎样折辱哀家?让哀家给你跪下吗?哀家不过一个女人,在你面前,又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呢!皇帝!”
说着,她软软地跪在地上,背对着朱祁钰,泪如雨下。
泪水冲刷掉脸上的脂粉,露出被朱祁钰捏过的伤痕。
“皇太后请起。”
朱祁钰嘴角翘起:“朕不过是随便问问。”
“今夜是个不眠夜啊,朕允许百官带着家丁杀戮商贾,所抢银钱皆属个人,人心之恶,今晚会展现得淋漓尽致啊。”
唰!
孙太后脸色煞白一片,猛地转过身,指着朱祁钰:“你让官员杀商贾?你疯了,你真想亲手埋葬大明,做亡国之君吗?”
“你知道你为何能登基吗?”
“太上皇北狩瓦剌,手握兵权的于谦为何不敢篡位?是他品性高洁吗?”
“不,因为坐皇位的人必须姓朱,这是大明江山!”
“陈循跋扈,却也要跪在你面前;胡濙资历冠绝,却只敢争臣权;于谦手握兵权,却甘于被你利用!”
“一切的一切,都来自于规则!”
“太祖立大明江山,建立了朝堂的规则,包括皇帝在内,都要遵循着这套规则!”
“你靠什么掌控天下的?靠的是文武百官,靠的是规则啊!规则的制高点,就是皇权!”
“可你在亲手毁掉规则!”
“皇帝,那些见了血的百官,会不会生出僭越之心呢?”
“王莽、曹操也不是生来脑后就长反骨的,野心是一点点滋长的,你在他们心中种下了霍乱的种子!”
“皇帝啊!”
“你怎能这般糊涂啊!”
“哪怕你今日掌控了朝堂,但明日呢?你死了之后,太子呢?这是祸乱天下之源啊!”
“你立刻下旨,全城宵禁,不许再杀了,不许杀了!快啊!”
孙太后却看到朱祁钰脸上带笑,愈发愤怒:“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倾覆大明天下的不是灾荒,不是流民,而是破坏规则的你!”
可是,她猛地身躯一颤。
惊恐地看着朱祁钰:“你、你的真正目的,是清空朝堂?”
“今天晚上,参与杀戮的人,都会死!对吗?”
她见朱祁钰缓缓点头。
猛地,她身躯一软,坐在地上,看着朱祁钰,仿佛极为陌生,完全不认识了。
这个人的心,是用钢石做的吗?
“皇帝,你好狠的心啊,这里面也有你的心腹啊!”
孙太后却想到了更深一层。
如今站在朝堂上的人,皇帝一个人都不信。
难怪他今晚会来这里,是担心万一出现二次夺门,就拿她做靶子,拿常德做挡箭牌,这人真狠啊。
“呵呵呵!”
孙太后惨笑:“皇帝啊,你真注定是个孤家寡人!哈哈哈!”
“懂朕者,太后也。”
朱祁钰吐出一口浊气,嘴角翘起:“囤积居奇的商贾该杀;家中巨富者,该杀;站在朝堂上*****,难道不该杀吗?”
“他们前日能支持太上皇,昨日能投靠陈循,今日又在朕的麾下当狗,你说朕能信吗?”
“当今朝局不妙,朕不能直接大清洗,只能把人变成禽兽,让他们做朕的工具,等朕不需要了,就去赎罪吧。”
看着语气轻松的朱祁钰,孙太后心寒齿冷。
“你想要纯臣,难道地方官就清白干净吗?”
“等你把他们调入中枢,他们也会变得今日朝臣这般,朝秦暮楚,勾心斗角。”
“这就是权力,你改不了的。”
孙太后擦干了眼泪。
“朕说过改了吗?”
“刘继兴用阉人为朝臣,朝臣为了权力可自宫,可见人对权力的追求。”
“只要朕是皇帝,他们就会趋之若鹜一般扑过来。”
“无论朕杀谁,他们都会为了权力,前赴后继,哪怕朕让所有朝臣变成太监,他们也不会挣扎反抗的!”
“他们还会在朕面前,表现得甘之若饴。”
“至于朝野的骂声,呵呵,然后用同样的办法,向下施压,把全天下的人变得和他们一样,他们就不是异类了,这才是人性。”
朱祁钰嘴角露出残忍的笑容:“而这些人,终究只是工具而已,是朕统治这个国家的工具。”
“正如你所说的,流民倾覆不了大明,朝臣也倾覆不了大明,朕在,大明就在!”
“朕要做和太祖一样的皇帝!”
孙太后莫名恐惧,皇帝跟她说这些真心话,是不是要送她上路了?
她见皇帝朝她招招手。
皇帝眼神戏谑,但孙太后却看不透他瞳孔中的深意了,皇帝变得更加神秘了,让人无法再一眼看穿了。
慢慢的,她走过去。
朱祁钰下压手掌,让她跪下。
孙太后身体一紧,跪在朱祁钰脚下。
啪!
朱祁钰拍拍她的脸颊:“皇太后,知道朕为何要跟你说这些吗?”
她轻轻摇头,不敢看朱祁钰的眸子。
那双眸子充满残忍。
“朕做事喜欢快刀斩乱麻,不喜欢把麻烦留在明天。”
朱祁钰声音冰冷,侧着脑袋,顶着她的头:“告诉朕吧,朕赐你个痛快。”
孙太后浑身发抖,身体发软,连直着腰都做不到:“你、你敢弑母?”
“别说的那么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