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出战告捷,让洪衍武打心底感到了一种欣慰,那是一种成功闯过了一条敌人封锁线的喜悦,意味着他超越了自我。因而使他兴奋异常,眼中也放出光彩。
于是整整一个礼拜,他都被一种快乐情绪所控制。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一想起揍人的事就觉得得意,吃着饭喝着水都能自个笑起来。
玉爷和陈力泉不免都有些诧异,可架不住洪衍武掩饰得好,胡乱讲几个笑话就遮掩过去了。然后晚上,他就像初步得逞的篡党夺权份子一样,心怀窃喜,又不声不响上了自己床。
好不容易到了下一个星期天,得了甜头的洪衍武就跟吃了蜜蜂屎似的那么美,一大早就起来出去“狩猎”了。而且这次他心里有了底气,还打算要增加些难度。结果在天坛公园里,他果然幸运地发现了合适的目标,还算顺利地达成了自己的心愿。
那时的天坛公园,根本无人看管。放眼望去一片荒烟野蔓,荆棘纵横,坛墙也是残破不堪。唯有远处祈年殿和皇穹宇的蓝色宝顶,在阳光的照耀下,仍然闪耀着岁月的辉煌。所以这里早就成了附近孩子们可自由进出的场所,根本不用买门票,便可入内随意嬉戏打闹。
当天洪衍武进了天坛西门之后,刚走过西天门,就遇上了六七个十四五岁的中学生在斋宫的墙壁之间打弹弓仗。
当时这帮与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正一人手持一把绷弓子,分成对立双方,在斋宫的护城河和城墙之间互相射着玩,彼此追得满处乱跑。
洪衍武还看到,其中一方的三个男孩刚刚围堵住对方的一个孩子,在威逼“缴枪”之后,还要把他兜里的全部纸弹都搜了出来。
而那被“俘虏”的孩子自然不肯就范,急了就要反抗,突然间抢过他自己的绷弓子就跑。可惜很快又被追上,还被那三个孩子左右开弓扇了两个大耳刮子。然后那被追上的孩子就被打哭了,弹弓仗也只得中止。
看到这里,洪衍武觉得这几个孩子虽然人多,可动手并不黑,心里便有了把握和成算。觉得正好可以拿这伙儿倒霉孩子练练以寡敌众的手段,于是他便摇着膀子溜达了过去。
果然,就凭他那不三不四的样子和特立独行的招摇架势,很快就引起了“猎物们”的注意。使得那对立的双方聚集在一起,手拿弹弓向他走过来,把他给围上了。
“看什么!你丫哪儿的呀,到我们这儿干吗来了?”为首的一个孩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向洪衍武喝问。
“天坛你家的?皇上是你亲爷爷还是你祖宗?”洪衍武根本不惧狐假虎威吓唬,俏皮话也跟得挺紧。
“嘿,你小子说话够葛的。告诉你,这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呆的地儿,没什么事赶紧滚蛋,别他妈找收拾。”
“切,你是阎王还是小鬼呀?我还真不信这套,在这儿溜达一圈儿就能挨顿收拾。”
“我-操!再递葛(土语,指下属、晚辈或弱小者等对上级、长辈或强者的冒犯、挑衅行为。)打死你……”
还是一样的流程,要想锵锵太容易了,几句话对下来也就到了拱火到位,可以开打的份儿上了。
先动手的是洪衍武,他一听“打死你”三字,不待对方闭嘴就一拳砸上了对方面门,结果一个“酸臭儿”就把那小子打得坐倒在地上,在泪眼朦胧之间,连鼻血都下来了。
那么下面自不必说,随着倒在地上那小子一指洪衍武,气急败坏高喝一声“打丫挺的!”,争斗全面展开。可让这帮孩子想不到的,是他们这次居然碰上了个硬钉子!
洪衍武是谁啊?他唯一忌惮点儿的,也就是怕被对方合伙搂胳膊抱腿捂住。所以他早算计好了,在上来一拳撂倒对手后,他丝毫也没犹豫,紧跟着一步就从制造出的缺口冲出了重围。然后就是利用对方追击速度不同,抓住时间差,采用各个击破的方式予以还击。
就这样,那些随后追击而上孩子由于彻丧失了合围机会,又不晓得洪衍武厉害,他们的噩梦也就开始了。
说来交手的过程非常短,远没有洪衍武所想的复杂。因为这帮小子手底下实在软得很,就没几个会打架的。别说像点样子的直拳、扫堂腿什么的了,他们大多数人擅长的终极进攻方式,竟然只是宛如儿戏的“王八拳”。
所谓“王八拳”,无论武术还是跤术压根没这一路。那拳不叫“打”而叫“抡”。要领是以肩为轴,两臂能伸多长尽量伸长,然后“抡”起来,左右画车轮。车轮转的越快越好,目的是要让一顿雨点般的拳头落在对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