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蒙蒙。
一处亭子,中间刻着棋盘,李云一人端坐中间,一手黑子,一手白子,顾自下着棋。
黑白子各自走了十几步,又抄起一壶酒豪饮。
也不知何时开始,他的心境有了很大的变化,以前总是静如止水,近来两年情绪总大起大伏。
有开心的,有难过的,但都是因那一人而起。
李云时常想,过去的时光里都因何事开心,因何事难过,可记不起多少。
大概是因为故人重逢,以往的事情都如潮水袭来。
那时,李云和赵沐禾都年少,却有着深深的情素。
年少不更事。
李云会想,未来的时光里他将和她在一起,两个人执手走过匆匆百年,一起赏花温酒,一起观景吟诗,一起游历江湖,做个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赵沐禾去过的地方没有李云的多,他会带着她去看看这大好山河。
这余生,她一会点一点蜕变得更加成熟,一点一点将美丽绽放到极致,又一点一点年老色衰,最后两人化作一抔黄土。
他们若是没有那重身份该多好。
若都是个常人,李云又比她年长了一些,那么他就会比她先老:
这样就刚刚好,四十岁时,我先她长出第一根白发。五十岁时,我先她柱一根拐杖。六十岁,六十岁,等到能活到那个时候再说……
如此的话,李云便统统都为她先尝试了一遍,等到她也老了,他就可以一件一件教她,好让她不那么无措。
李云又下一子,这次是白子赢。
他凝视棋盘良久,幽然叹气。
而今有了这番实力,这南方就如棋盘,被他左右。
到了不惑之年,情情爱爱都已看得透彻,明白自己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执念,少年不可得之物罢了。
心里记着,是随着时间淡了,但留着一个印,永世怀念。
李云将酒饮尽,看向亭外。
已是,
烟雨朦胧。
……
山庄后的一条小路。
下着小雨,李锦儿用手遮住头顶,脚步匆匆地往山庄走。
她今日无事,在这边闲逛,走到宁休家附近时突然下起了小雨,想到宁休家就在附近,就想跑过来躲躲雨。
走到半路,李锦儿就看到一个女人蜷缩成一团,蹲在路上小声抽噎。
女人把脸埋在胸口,看不到面容。
李锦儿走过去又退回去,抽出一个绣着荷花的手帕递出,安慰道,“姐姐,你别哭了。”
听到李锦儿的声音,那人抬头,哭得梨花带雨,但那高低眉和唇角的痣还是让她一眼认出。
是那个姐姐。
“嗯……宁休呢?”
吴红英脸色憔悴,见李锦儿发丝沾着水珠,递给自己一张手帕,犹豫片刻摇头没有接。
李锦儿她记得,是门主女儿,跟宁休走得近,或许她知道宁休的行踪。
“宁休?他还没有回来。”
李锦儿看着这个姐姐悲伤的模样,心中有些怜惜,心里狠狠地骂着宁休不是个东西。
吴红英眼眶红红,声音沙哑地问道,“他去哪了?”
“姐姐你真的要知道吗?”李锦儿顿了顿说,“他送别人回家了。”
一瞬间而已。
李锦儿就看到她的表情僵住了,悲伤瞬间凝固,泪水从眼角落到嘴边,将这寒冷的春日渲染得更加冰凉。
“姐姐你别哭了,宁休就不是个东西。”
李锦儿也不嫌地上脏,一屁股坐在吴红英旁边,再把手帕递给她。
这次她没有拒绝,接过手帕擦泪,泣不成声地给李锦儿讲她的故事。
两人在细雨中聊了好久,吴红英抽噎道,“妹妹,你以后千万不要喜欢宁休,他这个人太坏了。”
“好,我才不会喜欢他呢。”李锦儿狠狠点头。这次终于有人同她看清宁休的面目了。
“妹妹,走吧,淋雨容易生病。”吴红英伸手给李锦儿擦了擦脸上的水珠,然后离开了。
李锦儿目送她离开。
转身又看到远处的山庄,朝着那边走去。
可是没走几步,还未到一半的路,就感觉身上很冷,头昏,走路都有点走不稳了。
意识有点模糊,但李锦儿还是坚持走下去。
“幺幺?”
不知走了多久,李锦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随即便有一只温热的手捏住她冰冷的手腕,那只手微微颤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锦儿的手太冰了。
还是……
“你怎么搞的,下雨天还到处乱跑。”那人手背贴着李锦儿额头,发现有些烫,责怪道,“看来是发烧了,你看你,跟我走。”
李锦儿只感觉身体很重,见宁休走到自己身前蹲下,要背自己,心里那些气消了不少。
轻轻抱着宁休后背,李锦儿也不说宁休什么坏话,只是心里有股气按耐着。
他修行内功阳刚,身体随时都温热,贴在上面李锦儿就有些困意。
“好了,别乱动,不知道好好照护自己啊!”
她眼中跃起点点光亮,可又想到什么,瞬间熄灭,狠狠咬宁休肩膀上的肉,把刚才的气全部撒在宁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