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麻坐上椅子，双肘支撑在腿上，将下巴放在交叉在一起的两只手掌上。

他微微低头，看着身前的药师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你还在纠结于自己的身份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

药师兜有些痛苦地锤了锤脑袋，喘着粗气道：“我只是，想明白自己到底是谁？”

在遇到院长之前，他没有以前的记忆，更没有自己的身份，他一无所有。

是院长给予了他名字，给予了他真正的自我。

在这五年的间谍生涯间。

各种各样的身份与人格，在他的脑海中不停交织，彼此交缠。

木叶忍者？

根部的谍报人员？

或者是砂隐、云隐、岩隐、雾隐的忍者？

他不断地隐藏自己，一味地抹杀自己，真正的自我只能屈居一隅。

在战场上，他无数次见证死亡。

曾经他以为，死亡就是在手术台上心脏停止跳动，就是在葬礼上认识的人都来祭奠。

直到有一次，他来到墓地。

看到布满蛛网和苔藓，满是破败的坟墓时。

药师兜第一次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死亡”。

——死亡不是真正的逝去，遗忘才是。

“这样吗？确实呢。”

面麻开启心眼，结合强大的精神力量，敏锐察觉到了药师兜的惶恐。

“如果你就这样死去了，那就像一滴水消失在水里，除了荡起涟漪，什么意义也没有。”

此话一出，药师兜的身形不禁一颤。

“所以，我才希望有什么人能够注意到我的存在，希望能够被人永远记在心底啊……”

说起来真的很可笑。

一个间谍，居然想要被人注意，想要被人记在心底。

但是在院长忘记他的那一刻。

他的心就好似树木裂开，顺着纹路自上而下完全开裂。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馊掉的橙子汁和浓汤，变成了爬满虫卵的玫瑰和百合。

变成了车水马龙的人群中，明明存在，却没有人看到，也没有人需要的影子。

“这有什么值得纠结的吗？”

面麻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如果失去了认同自己的人，那重新找一个不就好了吗？”

说罢，面麻从椅子上站起身。

卡察

在药师兜惊愕的目光注视下，他直接摘掉了自己的面具。

“如果你需要一个能够永远铭记你的人，那你可以试着选择我。”

摘掉面具的面麻对着药师兜露出笑容。

旋即将面具递到他的面前，轻声开口道：“我会给你新的身份、新的名字、新的未来。”

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只手，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张面具。

药师兜声音微颤道：“为什么，要选择我？”

“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的才能，杀了未免太过可惜。”

“你想让我做什么？”

“不是我想让你做什么，而是你想不想做什么。”

面麻先是摇了摇头纠正，接着脸上挂着笑容道：“现在的忍界让我很厌烦，既然我不能认同现在的忍界，那就将他彻底推翻。”

“在倾覆的秩序上建立新的秩序，在破败的文明上建立新的文明”

倾覆秩序，破败文明，新的秩序，新的文明……

面麻的话语一字一句传进药师兜的耳中，他的脸色也变得越发苍白。

但他的心，却像封闭的山谷勐然敞开，大风无休无止地刮进来。

“我曾经和你一样，找不到自己的未来，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但是现在……”

面麻声音低沉道：“我是举起火焰的漩涡面麻，也是被火燃烧的天之御中，无论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世界如何改变，我始终如一。”

“如果你想知道自己是什么人，那就站到我的面前。”

“我会把你的名字写进史书，我会让你的存在被世界注视。”

说罢，面麻再次向药师兜走近一步。

药师兜低头，望着面具上眼睛的孔洞，眼中闪过一丝意动。

“把我的名字写进史书，让我的存在被世界注视吗？”

卡察。

药师兜接过面具，最后缓缓戴在了脸上。

“我，是谁？”

戴上面具的药师兜，声音多了一些沙哑和低沉。

这副面具是面麻结合封印术和通灵术完成的作品。

不仅可以遮蔽大部分探查忍术对面容的窥视，还能凭借其中的术式通灵出九面兽·白虎。

而这样的面具，面麻还有八张。

“从现在开始，你既是孤儿院的药师兜，也是赤月的大神实命，而我是赤月的天之御中，是你的主尊、师长、兄长。”

面麻说着，将兜拉起身，两人直面而立，四目相对。

大神实命，全名为意富加牟豆美，是驱邪伏妖的守护神。

“意富オオ”谓“伟大的”，“加牟豆カムヅ”乃“神明的”、“豆ミ”谓“灵威”。

故整句翻译起来为“伟大的神明之灵”，是“大神实命”这个名字的来源。

“大神实命……伟大的神明之灵吗？”

药师兜喃喃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具。

这是他崭新的身份，是他身份的象征。

而且，在这副面具的遮盖下，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哭泣、大笑、愤怒……

卡察

就在药师兜愣神的片刻。

面麻直接揭下他脸上的面具，正好看到他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不过愣了片刻，药师兜立刻就挂上了笑容。

这笑容和面麻的笑容居然有几分相似。

但在面麻的眼中。

这种笑容却显得十分虚伪，没有半点诚意，就像是一名演技精湛的演员在逢场作戏。

“既然你学会了医疗忍术，那想必对人类的生理也有最基本的认知了吧？”

听到面麻没头没尾的话，挂着笑容的药师兜点了点头。

“构成我们的物质是相同的，我们的器官也都大差不差……”

面麻说着，话锋突然一转：“但不同的是，我们以前结识过什么人，想要拥有什么样的未来，你可以跟我很像，但我们其实完全不一样。”

“没有哪个单一个体是完美的，这世间本就是各人下雪，各人有个人的隐晦和皎洁。”

此话一出，药师兜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兜，大神实命。”

不知摆出什么表情的药师兜抬起头。

“在这张面具下你确实可以做自己，但面具戴久就会长在脸上，如果再想摘下来，必定要伤筋动骨。”

面麻摇了摇头，语气深沉道：“不管你戴上哪一副面具，使用哪一个名字，都要时刻记住，你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