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杰用胡语同为首一个大胡子打了声招呼,指着牛皮阵比划着,大胡子回头吼了一声,数百人齐将皮囊打开,掏出一个个白色小球向牛皮阵掷去,圆球碰到牛皮立刻炸开,一时火花四溅,声音如炒豆一般,可牛皮很厚应该不止一层,又像被什么液体浸润处理过,竟毫发无损。宋仁义情急之下用汉语不断提醒他们瞄准缝隙再扔,可西域人哪里听得懂,依旧漫天胡扔。
牛皮阵在烟火中不断前进,不一会已接近了这些西域“掷弹兵”,不知那些大胡子是勇敢还是迟钝,居然没几人后退,仍在不知疲倦地扔着小炸弹,只是准度太差,一个扔进缝隙的都没有。牛皮阵突然加快速度,眨眼间已冲到西域人面前,长矛不断刺出,又快又狠,十几个大胡子顿时倒地毙命,其余人撒腿就跑,好在牛皮阵并未追赶,长矛如刺猬般竖起,不知要做什么。
李黑虎见牛皮阵小胜一阵,脸上露出一丝欣喜,一挥手,黑水城上鼓声大作,城内冲出更多大小不一的牛皮阵,跨过壕沟同第一个牛皮阵站齐,形成一道屏障横在两军阵前。李黑虎见列阵完毕,又一挥手,夏军也开始放箭,虽说力道准度和白羽军比不了,但也给蒙军造成了一定伤亡。
然而铁木真在箭雨中动都没动一下,他不仅没有恐惧,反而有点兴奋。土地,金钱,女人都应有尽有,能给他带来乐趣的,也许只剩下征服了吧。
夏人的箭雨渐渐稀疏,想是存箭将尽。察哈台举旗快速挥动三下,这是骑兵出击的讯号。天下无敌的蒙古铁骑终于出动了,如黑色的海潮向夏人压去,转瞬之间已冲到牛皮阵前。战马对那根根竖立的长矛极为恐惧,不断徘徊嘶鸣着,只不肯前进。后面的骑兵不断涌来,同前队挤在一处,一时混乱不堪,许多士兵被挤落下马,被长矛刺穿。
现代记忆告诉我,这是利用了动物对刀剑天然的恐惧设立的方阵,专克骑兵,这方法直到数百年后的拿破仑时代还被用来防御骑兵冲锋。
任凭蒙军如何冲击牛皮阵仍牢不可破,一时死伤惨重。李黑虎见之大喜,脑子一热率夏军掩杀过来。显然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这一冲势必破坏牛皮阵,而这是他们唯一可以用来与蒙古铁骑抗衡的东西。我虽不知李黑虎底细,但他的血勇之气显然更适合做一个冲锋陷阵的先锋,而不是独当一面的大将军。
果不其然,见主将冲来,牛皮阵自行散解,上千手持长矛的夏兵从牛皮中钻出向蒙军杀来。蒙古铁骑虽暂居劣势但视死如归,死战不退。夏军越聚越多,喊杀声震天动地,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人死去,直杀得风云变色,血流成河。
我虽不忍杀生,但眼见族人都冲了上去,我作为千夫长也不得不加入战斗。李黑虎生得长大,在人群中甚为扎眼,他左冲右突,所到之处蒙军不断落马。汪古部名将哈尔术挥刀敌住,二人你来我往战了几个回合,黑虎极是骁勇,金锤又势大力沉,当当几下将哈尔术的长刀砸断,又一锤砸碎了他的脑袋。他已杀红了眼,又连杀几员蒙古大将,拍马向大汗和二王子冲杀过来。
原来万人难敌是真实存在的,只可惜他的对手叫成吉思汗。
我的现代记忆知道他杀不了大汗,成吉思汗见他冲来仍纹丝不动,在他苍老的脸上竟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既不是害怕也非兴奋,倒像是期盼。难道这位天之骄子,千古一人已厌倦了这无穷的杀戮么?
没等他冲到大汗面前,数百金刀护卫早将他团团围住。这些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战斗力很强。李黑虎恃勇立杀十数人,可他毕竟是血肉之躯,用的又是如此沉重的兵器,时间一久,招式渐缓,但仍把金锤舞得密不透风,金刀护卫人数虽众,一时也无可奈何。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扬着手似在瞄准。定睛观去,正是宋仁杰,他要对李黑虎发射袖弩,这不奇怪,他功夫不行,暗算却很行。
我心下甚急,竟不顾敌友地朝李黑虎大喊一声小心,可声音却被震天的喊杀声淹没,与此同时宋仁杰的弩箭也射了出去,正中黑虎眉心,他大叫一声跌落下马,数名金刀护卫冲上前砍他,他金锤一抡砸死一人,用全身力气高喊:“死战守城!”随后再无力气,轰然倒地,被蜂拥而上的金刀护卫砍为肉泥。
察合台见李黑虎身死,命通事用夏语高传此事,夏军听闻军无战心,且战且退,一会功夫就退到城墙下。蒙军见敌人主将战死,顿时精神百倍,踏过壕沟冲向敌军。
城墙坍塌的缺口并不宽,城门也只半开,如何能让数万人同时入城,都堵在两处进出不得。后面蒙军已经凶神恶煞地杀了过来,几万人哭喊着,嚎叫着,发出生命中最后的声音。刚才还同蒙军不分胜负的夏国士兵居然成了待宰的羔羊,萎在一起任其杀戮。信念是人类最强大的武器,如果刚才死的是大汗而不是李黑虎,可能会是另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