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了这一点,陆淹就心中烦闷,就连偶然蹦到脚边的小圆石子,都颇觉碍眼。
顺势扬起一脚,将它踢到一边,石子接着泥土地,弹了几弹,又旋了几转,一双小布鞋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循着这双鞋,缓缓向上看去,见一细布衣衫的公子,堪堪站在不远处,以颇为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
只见此人,眉清目朗,虽未着锦衣华服,亦有周身的倜傥利落之感。
想来,这一位,便是谢超宗了。
既有如此气质,确实不像是假冒的。
他也不管谢超宗打量的眼神,坦然的从他身边走过,径自回屋。
谢超宗本来是想出门透口气的,顺便再去谢勤那边看看情况。
谁知一出门,就瞧见了陆淹,但见他面容严整,似有千言万语在心中,唯不说破的样子,便猜到了他的身份。
陆淹不理会自己,他并不生气。反正,按照他的估计,陆淹肯定会来问候一声的。
毕竟,颜大人已经说过,此人办事,最是周到体贴。
干脆,打消了去府衙前院闲逛的念头,转身回屋,静候着陆淹的到来。
陆淹沐浴得当,换了身干爽的衣衫,略作修整,便重新振作了精神。
他一刻也没耽搁,便去会见谢超宗。
他站在门前,卷起指节,在门扉上轻轻的扣了几下,便听得里面的人,朗声说道:
“进来!”
谢超宗果然也候着他呢,陆淹推门便进,但见,这位兄台还很是自得其乐。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还抽了一册书,现下,正端坐在案前,仔细阅读。
谢氏见他进门,只将书卷推到一边,从书案前站起,端坐当房间正中,邀道:“陆参军,请坐。”
那房间的中央,早就铺好了毛茸茸的鹿皮小垫子。
陆淹已经依言坐下,只觉这位小谢公,明明已经流落在外多年,一旦恢复了本来的生活,这周身的气度,天然的风流,仿似浑然天成一般。
所说的,所做的,全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在下陆淹,是这丹阳府衙的参军,以后,谢公的一应生活,全由我负责。谢公有何需要,尽管吩咐,我一定尽力周全。”当然还是先由陆淹自荐一番。
“超宗一切都好,陆参军不必担心。”
陆淹没接话,眼光在这小屋里打量了一圈,见还是以前的布置,基本没变。
看来,谢超宗真的没有多少自己的物品。
他又将眼光转回到谢氏的身上,谢超宗坐的端端正正,面容虽有些清瘦,却不见颓靡。
亦是有所待的看着他,那样子,很显然,就是等着陆淹接着说话的。
陆淹沉思片刻,道:“这一部《老子集注》,谢公读来有何感受?”
算是个有脑子的,谢超宗笑笑,沉吟道:“吾年少时,阖门显达,只要是年纪一到,皆等着朝廷典选官职,进入仕途。”
“所学之道,亦是仕宦之道,孔孟之学,自是首选。”
“如今,我已远离朝堂,自然应当研习《老子》,以思谦退之道。”
谦退之道,陆淹枉顾谢超宗真诚的眼神,和善的笑意,心中怀疑,难道,谢氏此番前来,当真只为了自保,不是为了招惹事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