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孽蛟之事处置已毕,数百里外,千秋岭中,明月峰上,金银二珠忽而心有所感,掐指一算,心中了悟,知寻仙者危难已解,当送他等各归其家。
时道士长史一干人正同山中精灵玩耍,那些个精灵,有的怕生,就三五几个躲在树丛里偷偷看人,你挨我,我挤你,彼此不肯相让。
看一会子,就揉眼背身,万分感叹:“好丑耶,好丑耶。”
有些胆大,就试着凑近,忽的伸爪摸一把,又一溜烟跑远,见人不追,心中吃惊,说:“我摸他,他不打我。”
迟迟疑疑跑回,再摸一把,还不追,就得寸进尺,放心大胆在人家身上乱扯乱搞,或揪发,或揉脸,或拉开领子东瞅西瞧。
大人家尚好,两个小道童羞得满面通红,拽着衣领,死死不放,直呼:“下流,下流!”
或有促狭的,方学得变化之法,要实践一番,就照着几个凡人模样,施法念咒,变得一般无二,毫厘不差。
他揽镜自顾,却又被自家丑到,呕得惊天动地,几要把肠子吐出。
那些山灵窃窃私语:“这几个凡人生得这般丑陋,还不曾抹脖子上吊,实是心志坚定之辈呀。”
言语间便露钦佩之色。
一干凡夫俗子听得这番言语,说气,又不大气,说不气,又难免生恼,说好笑,笑不出,说不好笑,又觉得有趣,实在啼笑皆非,莫可奈何。
正于此时,耳边忽闻一声:“那凡人,孽蛟伏诛,你等各自归家去罢。”
银珠立于山巅,抓一把东风,捏作鹤形,口中道:“好鹤儿,听吾令,把那凡人送归家。”
一群风鹤呼呼而去,风潮奔涌,羽翼矫健,也不顾凡夫惊恐,就将他等驮上背,兵分两路,送他归乡。
驮道士的去永乐,背长史的去百昌,一路遇山山不阻,逢水水不拦。
那鹤飞得极高极快,举手触云,低头俯地,叫些凡人吓得两股战战,□□般趴在仙鹤背上,一发不敢动弹。
闭目惊恐间,忽而风止,耳边却有人声,都惊叫:“天上怎么掉下一堆人来?”
方战战兢兢睁眼,原来已至家乡,风鹤复化清风,重归天地,消散不见,身侧却聚一群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说是仙人,说是妖怪。
这些人归乡后,容颜不老,百病不生,寿数长至三百载,凡人眼拙,称之为活神仙,却不知活神仙不过见了真神仙,便有此造化哩。
忽然一日,他等无疾而终,幽冥相会,再诉前缘,后世闻其故事,以为志怪,多作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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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百昌一城,蒙受仙恩,叫幽魂归世,生人平安,皆生感念,于是广造庙宇,勤塑金身,诚心拜祭,诵念尊名。
阿烛回转千秋岭,打百昌上空行过,听得千千万万人声,皆念她名,不由纳闷:怪哉,何人念我名讳?
因觉奇怪,便按落云头,抬眼望去,只见:锦幡舞,宝盖璨,檀烟乱飘,彩烛长明,打鼓者勤谨,撞钟者整肃,祷祝者虔诚,唱词者恭敬。
城中百姓,无论男女,何言老幼,皆聚她庙观中,铺胸纳地,叩拜金身。
有那格外诚心的,自山脚一步一跪,一跪三叩,拜至山尖庙宇,犹伏地不起,叩首不休。
阿烛心有所动,落神念于金身,自今朝起,凡庙中祷告,尽入她耳,无有疏漏。
凡夫俗子抬首时,见公主娘娘金身威严,左侧立一男仙,类火精形貌,右侧二女仙,乃金珠银珠二人,膝上趴一灵猫,皮厚肉实,憨态可掬,不知为何,却觉威容灼灼,不可逼视,比之先前,更要庄重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