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在谁顾得上福德,李嬷嬷手停在身前,目中也是不可思议,她迅速的转头扫视,见除了倒地的福德外也只有赵翠翠在,才松了一口气。
白衣客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淡淡说了句:“放心,无人。”
李嬷嬷余光示意福德:“那他?”
白衣客:“他可比一般人聪明得多,若是不想死的凄惨,自然会牢牢闭紧嘴巴。”
倒地的福德眼皮下眼珠微动,身子依旧直挺挺的躺着。
白衣客冷哼一声。
倒是荆缙接下来的话令她侧目。
“你既然问我这个问题——那为什么你们不自己来做这个皇帝?”
也只有在偏僻的山野乡村度过前十几年的荆缙才能说出这样的话了。
李嬷嬷更是瞬间扭过头去,像是第一天认识这个半大少年一般,眼底晦暗波澜。
赵翠翠站在李嬷嬷身后,再次捂住自己脆弱的小心脏。
她曾经只是一个被卖到青楼差点被人害死的平民女孩,现在不仅进了宫成了宫女,还听到了什么?
她的耳朵没坏掉吧。
荆缙表情肃正,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身板挺直的站在屋内中间,接受几人不同的目光审视。
白衣客缓缓笑了。
这算是她第一次真正露出笑脸,自从卡池内抽出起,她总是维持着与哥哥极似的冷淡表情,如冰雪初融,又如猎人见到猎物的欣喜。
一身剑意狂妄肆意。
她反问:“你觉得皇帝有什么好?”
荆缙下意识想回答,却猛地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白衣客站起身,缓步走向他。
“皇帝为天子,苍天覆盖万事万物,而天子掌管天下则为理所当然。”她顿了顿,双眼盯住荆缙,“号令天下,生杀夺予。喜,则天下喜;悲,则天下悲;怒而轻则诛人九族,重则流血千里伏尸百万——你觉得如何?”
当然不对。
可在荆缙的印象里,却又告诉他,没错。
那些州官县官鱼肉百姓,只管填满自己的荷包而不管百姓,就他进京在国子监学习的这么几天,那些官家子弟未来的国家栋梁们,聊得是哪家的青楼更好,谈的是谁家族人有出息多帮衬抬举,却没有一个人说起今年收成如何,税收如何?过秋后便是入冬,今年冬天雪大不大,会不会封道压垮民屋?边境战士会不会缺衣少食?
就连他一个书没读过几本的人都知道这些事,那些人却从未谈起过。
白衣客不用等他回答,就知道他的答案了。
“皇权代表着至上的权利,却不代表任性妄为——浮云山庄,正是因此而生。”
“要这天下,海清河晏,时和岁丰。”
【完成度25%——浮云山庄,封权锁道。】
啊,才涨这么点。
白衣客拍了拍荆缙的肩,随意他自己理解,离开前顺便踢了一脚还在装晕的福德。
荆缙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成拳,用力之大,乃至于青筋绷起。
……
一群流民之中,一个看起来年岁不过十二三的少年从人群中被推搡出来,他表情呆滞寡言少语,其他流民都叫他小傻子。
几个面黄肌瘦的流民推他出来,不是为别的,就是因为少年跟着他们走这几天,没少吃几位婆婆爷爷做的干粮,少年虽傻却乖巧,很是得流民中老人的喜爱,老人家心善,不管是挖到草根还是寻到什么,总愿意分他一口吃的。
一来二去,他们分到的就少了。
少年一把栽到草堆里,无神的目光对上他们,忽的笑了两声。
几个流民顿了顿,无端感觉一股冷风吹过后脑,凉飕飕的。
流民中有人想要站出来,却没走两步就叫人扯了回去,传来几声低低的“不要管”、“打不过他们的”、“别把你的命搭进去”。
秋日的中午不算太炎热,少年静静地坐在草堆里,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流民逐渐走远的背影。
半晌,直到耳畔只有虫鸣的声音时,少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宿主心里难受了吗?】
当然不是。
“我只是在想,当官员不作为的时候,他们不仅不知道互相帮助,甚至在这基础上更加地欺压比自己弱小的人。”
系统难得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实就是这般残酷,而凄苦会将这种残酷完完全全的呈现到世人眼中。
【至少还没有到易子而食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