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升于东山之上,映耀万里。
方才还在昏昏沉沉中被几缕火光引燃的滇池平原,倏然之间就变得沸腾起来,破营厮杀的叫喊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无情的火势很快就蔓延到了营寨中的粮草垛、营帐、马厩……
千军万马的厮杀,在这温煦的冬日暖阳下,变得格外激烈。
雍闿所在的中军营帐,战鼓声擂起,先是亲卫队集结,然后那些千人将、百夫长不断带着人马涌过来。
因溃逃而糟乱的己方阵营,终于是在一阵血腥残酷的杀人立威下,堪堪立住阵型。
他们朝着营寨东部望过去,在一轮旭日的照耀下,区区汉军焚烧营寨的火光又何能争辉?
这便是光明赐予人类的勇气!
“杀回去!”
“杀!”
“杀!杀!”
起先是奉着雍闿军令的千人将振臂一呼,召集自己麾下的士卒勇敢地杀回去,很快行伍中就不断有己方士卒响应。
从身旁数丈内,到目光望不到的远方,无数的雍军将士们操起他们的戈矛,拿稳手中的刀剑,叫吼着向汉军杀回去。
战争!
从来就很残酷!
不是敌死,就是我亡!
雍闿性情暴戾,但传承四百多年的武将世家的掌舵人,且敢于领兵造反的枭雄,又岂能是胆怯之辈!
雍闿亲自带着自己的亲卫队,率先迎战袭营的汉军,手中的环首刀乃是经典的汉家制式,但只要握在自己的手中,就会是一把屠灭汉家社稷的祭刀!
他的私曲是招募南中一带的虎狼之民,纵横南中莫有敌焉!
他们只识雍氏军旗,汉家的旌旗在他们的眼中,擦屁股都嫌硌!
雍氏的私曲,从来不是安居无战的心软之辈,他们自出生后,便与天地斗,为争求那一丝生机!
或是强健的体魄,或是精湛的搏杀术……总有一门傍身的长处,让他们从无数的夷人部落或奴隶中脱颖而出,被雍氏看中,选入私曲。
然后,穿上雍氏赐予他们的革甲,操起雍氏为他们铸造的兵戈,只要不死便继续为雍氏作战!
他们吃着雍氏府库的粮食,还有低贱的奴隶供自己驱使,父母家人则在雍氏的私田上耕种劳作,他们的前途命运早已经和雍氏一族紧密地绑在了一起。
养我者,雍氏也!汉家朝廷与我何加焉?
“杀!”
“杀!”
刀戈碰击,剑穿革甲,矛戟挑飞钢盔,鲜血在空中溅洒飞舞,最终抛洒落入黑黄色的大地上,不断有着尸体倒下,用他们体内的鲜血温养着冰凉的土地,整个滇池平原上弥漫着血腥味,就连那初升的旭日都被战火狼烟所湮灭。
汉军抱着必死的信念突袭雍氏营寨,雍氏的私曲们为博得封赏寸步不让,两军在中军营帐一带激烈交锋,双方倒下的尸体密密麻麻,撒手的戈矛刀剑遍地都是。
雍闿在亲卫的护拥下,面容阴狠地挥刀砍向一名落单的汉军士卒。
这名汉军士卒正在搏杀一位雍军战士,全然没有顾及到身后的狼王已经磨好了獠牙扑向他!
雍闿的刀挥的极快,采用最简单粗暴的下噼杀招,只要一刀落在这名汉卒的肩膀上,就能将他噼成两半。
“哐锵!”
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后,并未出现雍闿所期待的画面,反而让那名汉卒察觉身后有人,下意识地挥刀后扫。
雍闿退避不及,幸得亲卫护拥而上,为他拨掉汉军士卒的横刀。
雍闿愕然,蛮不相信的盯着这名看上去极为普通的汉军士卒,十分不明白为何他的甲胃能坚固如斯,竟能在自己运足了气力的一刀下,还能让这名汉卒活下来!
雍闿的刀虽然没有噼穿汉卒的半副身子,但极沉的力道却让这名汉卒的肩头骨断裂,又遭遇雍闿亲卫的阻挡,那一记横刀之后,汉卒吃痛,半副肩头疼痛难耐,右臂无力的垂落下来,若非是用布带绑住了刀柄,估计手中这柄百锻钢刀已经离手了!
雍闿反应过来,盯着身前数丈外的汉卒,怒不可遏地喊道:“砍死他!”
身旁的亲卫一拥而上,就要乱刀砍死这名强悍的汉卒。
却没有想到,一支长矛凌空飞来,直接贯穿了一名雍氏亲卫的胸膛,很快一刀便斩了过来,从他们的手中救下了受伤的汉卒!
汉卒惊喜,回头一看大叫道:“卫将军!”
见雍氏亲卫暂且退下,卫弘握刀怒视,然后问道:“右臂折了,你退后吧!”
但那名汉卒见到了卫弘之后,心中早已经是升起了莫大的勇气,竟十分坚定地说道:“不过折了一臂,不怕!小的已经杀了三四个叛军了,换条胳膊拿刀还能杀三四个,两条胳膊都废了,小的还能放火烧光他们的营寨!”
战场情势危急,来不及细说,卫弘见那汉卒左手捡起一把长刀,悍不畏死,也赞许着说道:“好!一定要活下来找我,我亲自为你接好骨头!”
“卫将军,一言为定!”
汉卒大笑着,便低下头下怒视着那名比他伤势更加严重的雍军士卒,一咬牙,用尽全身的气力狠狠挥动左手长刀噼了过去!
一具雍氏叛贼的尸体,轰然倒下,这名汉卒豪迈地大喊道:“哈哈……五个了!继续来啊!”
被他这副张狂姿态惹怒的雍闿,十分气不过,但是眼下注意力却落不到他的头上,因为卫弘就站在他的面前!
雍闿盯着卫弘,恶狠狠地说道:“好小子啊,烧某谷昌,又敢前来送死,真的活腻了!”
卫弘一步上前,一刀斜噼,将雍闿身前一名亲卫砍死,才看着雍闿不屑地说道:“昨日本将军便说了,一定要斩下你的脑袋!”
“哼!某也立誓,不取你这颗狗头,誓不为人!”
雍闿怒骂完,便挥刀冲了上来,想要一举搏杀卫弘,换来汉军的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