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容嘉宁冰冷面具下的眼睛注视着他。
“你只觉今非昔比,却不知,就算做了官,你骨子里的下贱也改变不了。韩家百年望族,世代清贵,族人遍布朝野,我父亲又贵为当朝丞相,就凭你?”韩峰抬手指着容嘉宁的鼻子,“即使污蔑我造反,又能奈我何?不信你且一试,一场官司下来,你死还是我亡。”
“无能鼠辈,满嘴喷粪。”容嘉宁冷冷喝道,“滚出去!再踏进盐场一步,我直取你项上狗头。”
“凭你?”韩峰还是头一次被女人威胁,他气得连笑也不会了,直接动了刀。
容嘉宁不甘示弱,拔了一把“重明”当头迎上。
于是在朝廷重地,走水原址,此处头衔最大的两个高官当着各自属下的面,动手了!
一群人纷纷看傻了眼,巫咸军与天策府兵均是自己人面面相觑后又转头看看对面,最后落在斗殴的两人身上。
拉架?不行啊。身份摆在那儿,他们怎可在各自老大气头上动手。况且这两人打的难舍难分,又皆是出手狠辣,招招直逼命门。刀剑无眼,上去给这二人一人捅个窟窿,还能不能活着,实在不好说。
本来韩峰的手下是不太担心的,毕竟对自家老大实力很自信,从军这么多年,要是收拾不了一个依靠下作手段上位的女人,能把他们牙都笑掉。
然而十招之后,副将戏谑的神情绷不住了。虽然韩峰未落下风,但也没占便宜,甚至再接十招,两人依然是不分上下。
坏了坏了,这样一直打下去,如何能收场?
小武将之间互相不对付,打点小架本是常事,但到了四品这个地步,没有哪个将军会轻易跟人比试,更遑论这二人根本就是言语挑衅之后动的手,简直就是市井混混之间的斗殴。周围还站着围观的各自手下,这谁输得起?
韩峰副将李玉一使眼色,一名巫咸军小兵立即会意,脚底抹油溜了开去。
直到县令关朔,大理寺刘大人,以及被韩峰吩咐不许见容嘉宁的盐铁转运副使郑尹通通被叫来时,两人还没打完。
关朔是当场被吓呆了。
“祖宗啊……”向来稳如泰山的刘大人都破了功,连声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将军逞勇斗狠,你来我往打了个狼狈不堪,还给小兵围住看得津津有味,天策府的那几个更是差点要鼓掌喝彩了。谁是将?谁是兵?这两人自己在军中的威信不要了?朝廷的脸面也敢不要了?
然而打斗的两个恍若未闻,或者说就当没听见,谁也不肯先停手,否则传出去,就是自己示弱,是自己怕了。到时茶余饭后,军中闲聊,有人说,听说咱将军被人揍得不敢还手……那还得了,不要面子的啊。
兵器叮叮当当响个没完,刘大人额上青筋突突地跳。
“你们还不快带自家将军回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在场者一律重罚。”郑尹对在场士卒们如是说。
小兵们一下没了办法,一拥而上扑了过去,逼得打斗正酣的两人停了手,然后在七手八脚地把人拉开,各自前呼后拥地拖走了。鉴于老大是个女的,府兵们包过去时还是留了些距离,所以相较于韩峰被实实在在地推搡着扶走,容嘉宁则是被府兵们的人墙挡住了去路,最后咬牙切齿地退了回去。
“老大威武!”为了平息容嘉宁的怒气,不知是谁谄媚了一句。其他人如获至宝,纷纷不住吹捧,力求把人堵回去,还不会被迁怒。
“揍得那老小子妈都不认识。”
“盘他!盘他!”
“都知道老大神功盖世了,给人留点面子……”
“就是就是,把他打趴了,下不来台咋办……”
“他韩峰成名这么多年,只要没赢,那就是输了,平手也算输了……”
“就是,就这回,看谁还敢说咱枳县是群娘子军……哎哟,谁推了我一把……哦,不不不老大,不是说您是个女人,我是说女人都打不过,才丢人呢……哦,不不不我也打不过,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哎哎,也不是那个意思……”
混乱之后只剩下韩峰的副将李玉和容嘉宁的亲卫邹平。这二人收拾残局惯了,脸不红气不喘,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没有满满的敌视痛恨,只有道不完的同病相怜。
两人相对拱手,同时道:“失礼了,实在对不住。”
对不住,没把我家疯狗老大看住,让兄弟看笑话了。
哪里哪里,同是天涯沦落人,天下老大一样坑。兄弟,我懂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