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难搞的两位“贵客”,管家的表情明显松了口气。
温云卿这边随手放了茶盏,又压着声音轻咳了几声,顿时惹来一圈人的紧张兮兮:“家主哪里不舒服?可要请大夫再来看看?”
她摆摆手,示意这群人冷静冷静:“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别这么大惊小怪的。”
“可不行。”管家肃容道:“眼看着快过年了,那里能让您带着病气过呢,小的这就去请大夫来瞧瞧,好歹滋补养身的药您跟着喝一些,别总是用和尚的药。”
“和尚怎么了。”温云卿不以为意,“我倒是觉得那群吃素的秃子要比宫里这群有头发的好玩多了,那么点花花心眼也不难琢磨,我捧着他们还能回头给我送药,逢年过节念经祈福……可比捧着我们的当今皇上轻松多了。”
旁人不敢接话,老管家见她神色倦怠想要回屋休息,赶着她起身离开之前温声补问了一句:“主子,督公来的时候跟着送了不少东西,您看看,这些东西是打算——?”
温云卿略一思忖,停驻半晌回答道:“能入他眼的想必都是不可得的好东西,正好赶上年终岁尾,今年我母亲家里留给我的那些个铺子我记得有不少做得相当不错的?”
管家恭敬答道:“初一的时候,各个铺子的掌柜会来和您报账,按着先代留下的老规矩来处理的,所有的账我们的人都私下重新滤过了,尊着您的意思放过些小油水,其他的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温云卿点点头,“督公送来的东西,去掉那些太惹眼的,余下分上十几份,顺便以我的名义添上平价常见的搭头,分一分送下去,算是今年主家的年礼。”
“是。”
“至于那些拿不出去的好东西嘛……”她想了想,啧了一声:“我这次病中三番五次要来慰问的,按着往年惯例,挨个送份年礼回去,莫要说在我这儿吃了闭门羹,回头还要怠慢人家。”
“明白。”
管家应声答了一声,忍了又忍最后没忍住疑问,小声问道:“家主,这里面来慰问的人不少,其余的都好解决,只是……这大过年的,我们可用给督公也回个礼?”
温云卿沉默许久,忽然轻笑一声。
“且先不急。”
“张督公……张焕之,他的问题可不是简单走个礼尚往来的路子就能说明白的,他的事情先放着吧。”
张焕之,这是把皇帝特意为自己打造的刀——他算是出身半个温家,温云卿当年待他只是顺手救命,带回家后也是让人认真教了些东西,免得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对方连她说什么都不懂。
在她看来这些行为应当不算是恩重如山,毕竟温云卿当年对待张焕之的态度并没有多么重视疼爱,充其量也不过就是在身边留了个会说话会讨巧的小玩意儿;区别是她没那些乱七八糟的脏污爱好,张焕之一个早早净身的漂亮小太监,她也着实没什么兴趣就是。
也难得皇上还能琢磨出这些个旁门左道,给自己拎出来这么一把只能依仗他自己的刀。
所有人都知道张督公如今是皇上手里的一把凶器,他若要恨谁、拼了命地想要弄谁……怕是也就只有她这半个前主子,比皇帝本人还要清楚知晓他那些不入眼的行径,清楚他最卑贱的过去。
***
时值腊月二十三,本该是热热闹闹的年关前夕,温云卿扫了一圈桌上的公文之外其他人情往来的信件,捏起其中一封在烛火旁边悬了一会,最后还是重新扔回了桌上。
“忍冬,准备马车,去灵心寺。”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把这些收拾起来,我带过去看。”
旁人看来,这位恶名昭彰的温相唯一一个算得上正常的爱好,就是隔三差五去灵心寺住上一阵子,然后找个借口继续砸钱给灵心寺建个别院或者给某个佛像再镀一层金身。
倒是没人骂她钱财来历不明,温家豪奢大族,几代经营家底厚重程度非同一般,温云卿作为当今家主,这点钱却还不曾放在眼中。
忍冬蹙眉答了声是,轻手轻脚地收拾好东西,柔声问道:“您打算在那里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