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宝平日里混迹的只是一些低档的茶铺,去的都是一些脚夫、苦力。
他有一个玩伴,爹娘是城里的小商贩,经营了一家药铺,在一干同龄人中,已算是鹤立鸡群。
也就是在他们之中的风云人物,曾经以艳羡的语气,提过内城的蚌珠楼、白沙街的三重楼、千金坊,也说过百鳞道的凤溪阁。
睡蚌珠楼的花魁,喝三重楼的酒,在千金坊中一掷千金,是他毕生的梦想。
前三者这辈子做不成的话,也要去凤溪阁,喝一壶茶,听浣溪姑娘弹上一曲‘清流激水”。
董宝没想过什么花魁,什么名贵的酒,一壶三文钱的茶味道也不错,他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花上整整一吊钱,只为喝一碗茶。
浣溪姑娘再好看,也只能看不能摸,金碧辉煌的装潢、若城第一的名声,也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但当他走进凤溪阁之后,仿佛一切都值得了。
画壁雕梁,金玉制,紫檀矮几层层排布,越往前,塌就越高,席色越深。翡翠屏风前,古琴一张,素手轻拨,便有悦耳琴声,连绵不绝。
浣溪姑娘,看起来只二八年华,衣袖翩翩,青衣似水。
一看到少女,他就直了眼睛,耳边‘清流激水’,如连串风铃,似小溪潺潺。
董宝想起在他七岁时,第一次下地干活,被太阳烘烤了一天,趴到小河边,喝下的第一口水。
也是如这般沁人心肺。
一个小厮迎了上了,他没好意思说只是来找人的,半推半就在最外层的塌上坐下,心里惦记这陈风的去向,在到处寻觅着陈川的踪影,但又不由自主的回到浣溪姑娘上。
一曲清流激水曲毕,浣溪姑娘施了一礼,退到了幕后。
董宝恋恋不舍的看她离去,其实失望的不止他一个。
小厮手持一个铜壶,放下一只白碗,往下倾倒。碧绿的茶水,冒着热气,注满茶碗。
闲聊似的说道:“客人是第一次来凤溪阁的吧。”
董宝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看客人之前失望的劲头,感觉不像常客,若是常客,早知道浣溪姑娘一天只演奏三首曲子,所以虽失望,但也早有准备。”
小厮浅浅点了一下,便将茶壶放在桌上,坐得笔直。
他身上布料比董宝的那身要好上不少,谈吐也颇知深浅,让董宝不由自惭形秽。
一想到陈风会玷污着这如此高雅的凤溪阁,董宝的脸就不由红了起来。
这宛若仙境的凤溪阁,绝不会简单的轰人,也不会胡乱将人砍了,许是开了小门打发了。
这茶水还不知道要用上几钱,他这些年辛苦积攒下来,也只不过一吊,又不可能全带在身上。
若是带回小厮向他收起钱来,他又拿不出,那也忒丢脸了。
一时间董宝感觉进退维谷,又不敢说,‘这是误会’。
桌上的白玉碗绝不敢动,跪坐在筵席上的腿已经有些发麻。
“这茶水难道不合客人心意?”
小厮的嘴弯了起来,“又或者心思还在浣溪姑娘上,无心喝茶。”
见着小厮误会,董宝也有了台阶,连忙点了点头。
小厮指了指翡翠屏风,露出了一丝向往。
“浣溪姑娘虽然走了,但今天来了位‘贯中先生1’听说他学贯中原,又从梦中得授天书一本,名曰‘西游释厄传’。讲了许多中原与天竺的事情,我们封豨神,也在其中掺了一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