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风长多年来为皇家酿酒,牵线搭桥,从遥远边城攀附上金匮玉堂内的皇太子。
他自恃山高皇帝远,武功高强,家大业大,没人敢招惹,越发目中无人。
去年获悉周家表小姐八字和自己非常契合,兼之拿住周家把柄,他料定周老爷子爱重名誉,必竭力捂紧那点秘密,更耻于求助远亲纪家。
这场婚事,是他大意了。
落入敌手,他最初认定是那疯疯癫癫的倚梅客在捣鬼。
直至眼前这名武艺非凡的年轻人翻出他和东宫往来的密函!
他藏得极隐蔽,甚至布下重重机关,此人如何窃取?且连带诺玛族的琉璃璧也拿到手了?
“你……你就是纪允殊?”盛风长总算意识到李管事所言非虚,“胆敢和皇太子殿下叫板?”
纪允殊长眉一凛:“纪某敢与一切作奸犯科者、不忠不义者、罪恶滔天者叫板!”
“纪家人果然如传闻那般,心怀不轨!胆大妄为!”
“你何必如疯狗攀咬?”纪允殊面不改色,“你我不妨到太子面前评评理,看他是包庇你,抑或整治你。”
话毕,扬了扬手中的琉璃璧。
盛风长眼里流露罕见的惧意。
纪允殊无心耗费口舌,一记掌刀把人敲晕,重手点了穴,传令用铁烤粗链锁牢。
“带他去冽京?”顾思白怒气冲冲奔入,“这狂徒留在世上……简直浪费粮食!你还让他浪费我的粮食?”
他素来柔仁,获悉盛风长欺妻灭子的恶行,也按耐不住杀心。
纪允殊依旧平静:“这种人,注定不得好死。杀他,只会脏了我的手;周边掌管刑律的官员恐怕早被他收买,把人证物证带上,押回京问罪得了。”
他顿了顿,补充:“低调行事,全程戒备,慎防有人劫囚,或……灭口。”
——盛风长的同胞弟弟常年在四国各地行商,且玉泉山庄经营多年,曾替皇太子做过许多上不得台面的事。
此去千里路遥,难免有风波。
他示意女护卫带离贺五娘子、蘅娘与盛九。
顾思白盯着琉璃璧两眼放光,小心翼翼伸手摸了摸:“舅舅,这送我吧!太好看了!”
“胡闹!你的搜集癖何时能改?此物藏在盛风长书房密室的带锁铁匣内,显然是极其重要之物!”
说罢,悄然斜睨烛伊,试图捕捉一点情绪。
然而她水眸含雾,缭绕不清。
“不就……一块做工精致的琉璃吗?既不能果腹,又不能伤人,你乃堂堂战将,总不能留着做装饰吧?”顾思白思忖片刻,“我拿一幅成璧先生的字跟你换,好不好?”
纪允殊直接翻白眼。
“我这趟来冽国,最大收获便是重金收藏了成璧先生的三幅手书!北域八奇中的大书家!在南国一字卖大几十金!很贵重的!关键是稀有!你看,我都甘愿割爱了……”
“南国的确人傻钱多!”纪允殊嗤之以鼻,收好琉璃璧,转身出屋。
顾思白追上:“那舅舅借我看几眼!回头我找人仿制十个八个,悬起来当风铃……”
纪允殊蓦地跃上屋檐,喝问:“什么人!”
一道暗影飞速掠向院墙外,转眼消失不见!
宅院内高手寥寥,纪允殊疑心是调虎离山之计,未再追出。
顾思白惑然:“怎么了?”
“有人在另一侧屋顶窥探,瞧体态身法,应是女子。”
“那个叫‘倚梅客’的怪女人又来了?”顾思白挠头,“这人轻功出众,满身带香,会不会是……‘八奇’中的香客——梅浅月?”
纪允殊眼底星河暗淡了三分。
顾思白浑然未觉:“传言梅浅月的儿子,和丈夫云先生相继离世,她逐渐消失在众人视野。不过,同为‘八奇’,她和盛风长有过节吗?”
他尾随纪允殊,忽见烛伊仍傻站在屋内。
“姑娘没事吧?”
“没……一夜没睡,有点乏了。”
“我以为你被恶人吓着呢!”顾思白笑眉舒展,“可你刚才那句‘我保你横着出这屋’,好生霸气啊!一点也不像你!跟我家纪将军学的?”
“信口胡诌,让世子见笑了。”
烛伊睨向纪允殊昂藏背影,心忽而浮上天,忽而坠落地,内里有个小人儿疯狂尖叫——啊啊啊!怎么回事!到底是福是祸!
她原以为至少要等抵达冽京,与裴明琅汇合,才有机会派人搜寻琉璃璧的下落。
琉璃璧共三枚。
虎雕纹碧琉璃,原供奉于诺玛族国库,作守镇国守财之用。
五年前遭不明人士掉包,花费数载,牵连一大帮国库官员的身家性命,直至被荻氏家族谋夺政权,仍无头绪。
结果……竟毫无征兆出现在盛风长的密匣,又落入纪允殊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