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尺素神色不变,倒是一边的霜花顿时一副懊悔的模样,看起来好像是在不高兴自己说漏了嘴。 “现在瞒着又有什么?我已经嫁给了凤举,凤举也已经不在了。”孟尺素出奇的冷静,“没错,在成亲前,我就已经和凤举私底下有了来往,我们两个,是情投意合,不是父母之命。” 柳步蘅眼睛亮了亮,对面前这位孟家小姐多了点兴趣。 “其中发生了多少七七八八的事情,我就不说出来污了柳大人的耳朵了,”孟尺素大约是发现了柳步蘅那副好奇的模样,她抿嘴笑了笑,嘴角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小梨涡,“只是凤举当时和我相识于微时,后来才瞒着两房家里人,慢慢地开始接近。” 孟尺素吸了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再后来,凤举争气,考上了进士,他说要风风光光地娶我过门,我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去给我家里提亲了。” 柳步蘅一直平静地听着,她就好像在听一个故事一样,置身事外,一点动容的表情都没有。 一边的霜花看着柳步蘅那副冷淡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幸好她还记得自家小姐现在还在麻烦当中,需要面前这位大理寺的女官来帮忙,这才压抑住了自己的脾气。 “然后,经过了一些麻烦吧,”孟尺素略微含糊了一下,“我们两家最终还是把关系给定下来了,然后就是寻常的那些流程,一直到昨天,都还是……都还是挺好的。” 孟尺素低下了头,一滴眼泪砸在了她的手上。 柳步蘅点点头:“提到孟小姐的伤心事了,还请孟小姐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如今找到谁才是凶手,这是最重要的。” 孟尺素捂着眼睛,无声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因为太过于悲痛而无法出声了一样。柳步蘅依旧没有任何动容的表情,只是继续说道:“那么还请孟小姐回忆一下,你在昏睡之前,有没有吃过什么东西,或者说闻到过什么味道?” 孟尺素皱着眉头,安静地想了半天,最后迟疑地说道:“我应该是……喝过一杯茶水,除此之外便是从家里面带出来的糕点,那些糕点都是我娘给我的,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你说没问题可不算啊……柳步蘅看向桌子,指着一包被打开的糕点说道:“可是那个?” 孟尺素点了头,柳步蘅走到桌边,用手捻了一块糕点起来,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确实只是普通的桂花香气,没有什么其他夹杂的味道。柳步蘅将那个小包裹重新包扎好,然后对孟尺素道:“这些东西,我还需要带回到大理寺去,叫人看看。” 孟尺素自然不会拒绝,柳步蘅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偏过头看了看阁楼的楼梯。她想了一下,还是说道:“在下还需要去阁楼之上一看。” “大人请便。”孟尺素示意柳步蘅自己去。 柳步蘅往楼梯那儿走了两步,她无意识地抬头看着,只觉得阁楼的门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只巨兽的嘴巴,黑洞洞的且充满了压迫感,仿佛只要一口,就能够把她整个人都吞掉。 柳步蘅踩着楼梯,一步步地上到了阁楼。可能是得了吩咐,阁楼上除了尸体已经被搬出来,其他的东西并没有打扫。地上有不少七零八落的脚印,应当是抬尸体的时候留下来的。 现场被破坏了不少。 柳步蘅暗叹了一口气,也不能够要求太多了,这样的权贵之家,小少爷刚成亲就惨死在了阁楼上,能想着不打扫都算好的了。 阁楼上面光线并不是很好,看起来甚至有些昏暗。柳步蘅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发现阁楼是用来放孟尺素的嫁妆箱子的,其余并没有什么东西了,除了地上的脚印和血迹之外,看起来倒也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柳步蘅绕过那些脚印,走到了阁楼唯一的窗子口。她从袖子里面掏出来一块帕子,垫着手在窗户的把手上轻轻抹了一下。 帕子上一点灰尘都没有。 有人在不久之前动过这扇窗子了。 柳步蘅垂眸想了想,将窗子打开往外头看了看。只见这阁楼之后乃是一个小花园,曲径通幽处,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什么人影。如果有什么人想要从这个花园里面逃走的话,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柳步蘅神色如常地将窗户给关上了,她有心想要在看看地上的脚印,只是光线实在是暗淡,柳步蘅没有办法看清楚,她略显无奈地站了起来,想着过两日好歹得再来一趟。 下了阁楼之后,孟尺素还坐在床边,见到柳步蘅,孟尺素露出了一个有些虚弱的微笑来:“柳大人这是要走了?” “叨扰了,”柳步蘅点点头,“孟小姐,世事无常,哭并不能够解决问题。如果你还有什么想的起来的事情,还请尽快地通知我。” 说完,柳步蘅便出了门。门外,那个带她来的丫鬟还在等着,见柳步蘅出来了,丫鬟便凑上来给柳步蘅带路。 柳步蘅对她说道:“这位姐姐,还请姐姐和你主家知会一声,给孟小姐挪一个屋子。这间房子就封存起来,大理寺这几日怕是要经常上门来打扰,那地方最好还是保留着原来的痕迹。” 那丫鬟应该是穆老太君身边得用的大丫鬟,听到柳步蘅这么说,自然是满口答应。 柳步蘅跟着丫鬟,绕回到了待客的地方。里面没有别人,柳步蘅便坐在桌边,一边在脑子里面回想着刚刚见到的孟尺素的表现,一边给自己灌茶水。 没办法,褚随云还没有带着少卿大人回来呢! 等褚随云带着沈良从大理寺赶到了穆家的时候,就看到柳步蘅皱着眉头,正在拒绝丫鬟的殷勤。那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柳步蘅的眼神那叫一个闪亮。等褚随云叫她的时候,柳步蘅甚至松了口气。 “在下告辞了,”柳步蘅对小丫鬟笑了笑,“莫要再送。” 褚随云眼神古怪地看着柳步蘅,离得远了一些便低声道:“你把人家小丫鬟怎么了?” “我只是随便问了两句……”柳步蘅扶额,“她可能以为我是什么大理寺的人就比较厉害吧,涉世未深,对人没有什么防备心。” 这下连一边支着耳朵听的沈良都笑了,少卿大人不敢笑的大声,只是吭哧吭哧地憋着:“幸亏柳大人是个女人,这如果是个男人,怕是整个京城里面的未婚女儿都要对你一见倾心了。” “大人取笑了,”柳步蘅哭笑不得,赶紧转移话题,“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沈良立马就端正了脸色,他说道:“接下来,要去和穆家的人谈一谈,看看这位死了的小少爷平日里有没有什么结仇的人家,或者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柳步蘅想了想刚刚在堂上的时候见到的那些人的脸色,便提议和褚随云一起,将穆家人全都分开来问。 “不然的话,有些话他们不方便说出口来,”柳步蘅低着头,不带烟火气地笑了笑,“总要给一些机会的。” 顿时,褚随云和沈良就觉得这个女评事果然还是经验老到。 —— 顾朝岳今天又像个独守空房的女人一样,等着柳步蘅从衙门回来。 不过柳步蘅今儿不知道怎么了,回来的还挺早的。顾朝岳看着柳步蘅一副淡然的模样,却可以察觉到她很兴奋。 “怎么了?”顾朝岳也很感兴趣地凑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步蘅摘下了官帽,瞥了他一眼,顾朝岳被她看的心痒痒,忍不住又往前凑了凑。 “没什么,”柳步蘅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把梳子,将自己盘了一天的长发给放了下来。她一边用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头发,一边眯着眼睛说道,“穆家的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顾朝岳果然已经晓得了:“你今天去他家了?大理寺这么快就让你上手案子了啊。” “谁让大理寺只有我一个女人呢?”柳步蘅叹气,“我还觉得奇怪呢,为什么那穆小公子身上的伤口,会是三/棱/刀的伤口?而且他还中了毒。” “嚯,”顾朝岳十分夸张地应了一声,“看来想让他死的不止一个人啊。” 柳步蘅停下了手里面的动作,看着顾朝岳说道:“权贵世家,是不是全都是这样的?” 顾朝岳却躲开了柳步蘅的眼睛,他笑叹道:“就算是升斗小民,也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啊。权贵之家,单看家教家风如何了。” 说着,他便将手伸到了柳步蘅的面前:“梳子给我吧,让我来服侍服侍柳大人。” 柳步蘅也不推辞,居然就真的把梳子放到了顾朝岳的手中。顾朝岳接过了梳子来,开始笨手笨脚地给柳步蘅梳头。 他一边梳一边说道:“人不能多,人一多,声音就多,这声音一多啊,事情就会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