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普及家用电冰箱的年代,夏天开冷饮部是一个好生意。
只要有一个冰柜就可以开张,没有条件做汽水,整点糖精色素做成冰水,一暖壶卖一毛钱,周围的住户抢着买。
啤酒的成本贵得多,瓶装啤酒优先供应高档饭店和招待所,市面上都是散啤酒,粮站打油的那种舀子,一舀子卖两毛钱,一暖壶要六毛钱。
接连买了两次四暖壶的啤酒,伪富二代侯志坚掏空了腰包,四六两块四毛钱,再加上四个暖壶的押金,可不是一笔小钱。
最后还是真土豪曲军出手,又买了两暖壶啤酒,大家终于喝到位了。
很神奇,这个年代的人好像都是大胃王,平均每个人一暖壶的啤酒(男生喝的更多),还有一大碗酸汤水饺垫底,除了多上几次厕所,竟然都能喝的下去。
酒意上头,坐在饺子馆随便瞎聊,方波、马铭和侯志坚非常热心的给左童童出主意,让她暑假就开始打临工,上大学后还可以勤工俭学,比如给小孩子当家教什么的,总之前途最重要,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说着说着,话题突然转到离愁别绪,方波借着酒劲,搂着马铭的肩膀哭了一鼻子,哥几个姐几个虽然有点超龄,勉强还能算作多愁善感的少男少女,过去的一年人生轨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种种的感慨万千,都凝聚在鼻涕眼泪里。
李海燕今天也喝了不少啤酒,胆子大了许多,趁他们几个正在闹腾,鼓足勇气对曲军小声说道:“大军,有句话我一直藏在心里,再不说恐怕没机会了,其实我,我对你……”
“以后再说吧,机会多的是。”曲军隐隐猜到李海燕要说什么,连忙打断了她。
有些话,不说后悔一辈子,说出来更是后悔一辈子。
捅破那层窗户纸,大家都尴尬,连朋友都做不成。
过了今天的酒劲,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一直闹腾到下午四点多,旁边一桌打赤膊猜拳的酒鬼都陪不起撤退了,哥几个姐几个才挺胸叠肚的离开饺子馆,一起到旁边的冷饮部退暖壶拿押金。
看到曲军、马铭和侯志坚居然是一伙的,冷饮部的售货员大姐大发雌威,怒斥他们投机取巧,钻限购啤酒的空子。
李海燕和左童童把几个男生往身后一挡,借着酒劲的和售货员大姐对吵起来。
售货员大姐虽然牙尖嘴利,李海燕和左童童却有二比一的数量优势,再加上曲军几个男生在旁边起哄助威,抹胳膊挽袖子的不断武力威慑,售货员大姐终于认怂,乖乖退了押金。
在八十年代和售货员吵架,是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一种娱乐活动。
哥几个姐几个大获全胜,班师回朝,挺着肚子晃晃悠悠的朝十七中走去,只留下眉头紧锁的售货员大姐还在总结经验教训。
刚才到底是哪里失误,吵架怎么会输给两个小丫头?如果传出去,简直是售货员之耻……
曲军一身酒气的走进校园,在他身后,马铭、方波和侯志坚一身酒气的勾肩搭背,李海燕和左童童一身酒气的脸颊绯红,活像一群游手好闲的坏学生。
过往的老师却都笑脸相迎,对他们的恶劣行径视若不见,有些开明的老师还露出赞许的目光——现在的年轻人行动力就是强,高考结束立刻勾搭上了,我当年怎么就不开窍呢?
走进教室,薛梅、吴边根和其他几个男生女生立刻围了上来,抢着让曲军帮他们报志愿。
这丫头对曲军有不轨企图,所以今天出去吃饭没有叫她,但她相当于曲军的内弟子,报志愿的事情该管还要管。
曲军再次变身高考问题专家,和他们一对一的挨个谈话,仔细分析。
……
相同时间,距离乾阳一百公里的一座大型风景区疗养院。
这里是今年的高考改卷基地,环境优美,有利于“坐牢”的改卷老师放松身心,位置偏僻,极少有闲杂人等经过,里外两道大门都有荷枪实弹的武警守护,庄严神圣,不可侵犯。
高考改卷基地也需要和外界沟通,第一道大门管的相对松一点,持有相关证件就可以登记出入,还有一座二层小楼被开辟成接待区。
第二道大门却是只许进不许出,尤其在公布考生成绩以前,哪怕改卷老师突发心脏病,也是救护车开进去抢救,然后把医生护士也关在里面。
接待区小楼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挤满了人,都在等待今天的碰头会开始,改卷基地的负责人朱主任按惯例会参加碰头会,回答大家关心的问题。
今天却有些反常,墙上的挂钟已经过了四点三十分,朱主任仍然没有露面。
招呼都不打一个,竟然迟到半小时以上,大家议论纷纷,各种脑洞大开的猜测,都觉得肯定出事了。
在这个会议室里的,一半是各大院校的招生老师,他们的证件权限不能进第二道大门,不能出第一道大门,报道后就被关在疗养院里,天天闲的无聊,看热闹不嫌事大。
剩下的一半是相关单位的联络员和新闻媒体的记者,乾阳市教育局的魏建也混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