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回来了?”
即便已经猜到了几分,姜漓还是心如鹿撞,浑身都热乎了起来,忍不住又吵前院那边张望。
“少夫人莫急,大公子尚有些要紧军务处置,方才转道去了官廨,明日定能到家了。”
老家院笑呵呵地看她满脸喜色,又抬手指向里面:“公子这趟从京里带了好些东西回来,刚才先抬了两箱子到楼上,少夫人不去瞧瞧么?”
没能立刻见到人,姜漓多少还是有点失望,不过盼了这么久,夫君总算平安回来了,好歹也不差这一晚,想想还是欢喜的。
她“嗯”声点点头,回身慢慢地走上楼。
转过梯口,雕花落地罩外果然搁着两只打开的红木箱子,里面堆放的全是衣物用具,卧房内倒传出嬉闹的细语声。
姜漓顺手拾掇几件衣服,捋齐了搭在胳膊上,撩开珠帘子走进去。
绕过紫檀座屏,就看几个婢女正围在小桌前,叽叽喳喳的不知在看什么稀罕东西。
迎儿眼尖,瞅见主人进来,脸一红,赶紧上来把衣服接过去,眼里那股欢实劲儿却丝毫不褪。
“娘子,快来看狮子猫!”她扯着姜漓的袖子,献宝似的格外兴奋。
另外两名婢女见状,抿嘴笑着退了下去,出门时还不住回过眼来偷瞄。
姜漓被拉到桌边之前,就看到了摆在上头的竹笼,人也怔住了。
那里面半伏着一只几近雪白的猫,脖颈间长长的毛几乎垂到脚踝,只在后背正中有片淡黄的斑色。
那猫本来懒懒地打着呵欠,瞥见她走近,毛茸茸的小脑袋立时仰住不动了,一蓝一黄两颗圆溜溜的眼珠也炯然亮起来,凑到竹栏边,嗓子眼儿里发出“喵喵”的呦咽。
“咦,这东西心性还真灵,刚才我们几个逗了半天都没见它怎么搭理,娘子这一来,就直接叫开腔了。”
迎儿咂嘴叹讶,把手上的衣服往轩架上挂:“之前他们抬箱子上楼,我见都是些没要紧的,还在想公子这趟回来,竟不给娘子捎几样好物件么,谁知后脚就有人拎着它来了,倒真把我吓了一跳。”
姜漓也说不出的意外,瞧着那猫儿目不转睛巴望自己的模样,就像被触到了心里最酥软的地方,于是挑开竹笼的销子,打开小门。
那猫儿探出半截身子嗅了嗅,很快就挨过去开始拿脑袋蹭她的手,居然半点也不认生。
迎儿铺搭完,又倒好洗漱的热水,回身见她已经把猫抱在怀里了,不由掩着嘴笑:“嘻,娘子早前不就有这个念头么,公子偏巧便帮你圆了,叫我说这才真是夫妻一体,心有灵犀呢。”
“哪来什么心有灵犀,他知道的。”姜漓和声淡语,脸上似乎并不怎么惊喜,走过去坐到妆台前。
伏在胸口的猫儿却像感觉到了她那颗砰砰乱跳的心,睁着一双异色的瞳子,好奇地又在打量她。
“原来是娘子提过了。”迎儿恍然“哦”了一声,“不过我听刚才的奴婢说,这猫是西域回回国的珍品,正宗的‘鸳鸯眼’,背上这块斑叫什么……‘将军挂印’,京里的王孙显贵家里都难得一只,看来为了娘子,他也算是费心费力了。”
“可不是么,难为他还想着。”
姜漓点头自言自语,忽然发觉连眼眶也热热的。
这样的事她在裴玄思面前提过么?
有是有的,但却不是在成婚之后。
十年前,裴家和姜家还都在京城中位列公卿,私下里更是几代世交。
那时候的他不过才十一二岁,却胆大包天,在宫里赏赐群臣的七夕飨宴上,趁着所有人酒意正浓之际,居然拉着只有八岁的她,翻墙跑去太液池边的兽房开眼界。
那晚做贼似的提心吊胆,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更忘不了的是,为了多看一眼这种狮子猫,差点被巡夜的宦官当场逮住。
漆黑的夜色里,两个小孩子互相拉着手,没命的逃跑……
之后没过多久,裴父突然获罪问斩,全家发配去了北方边地。
等到再见面时,就是她拜别早亡的父母,遵照遗命孤身一人嫁进裴家。
……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以为他早已经忘了,现在才知道,他也记得,和自己一样。
姜漓回神吁了口气,拥着那只猫儿,暖融融的感觉驱散了所有的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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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第一缕光映上外窗的高丽纸,稍稍晕开了棂花格间的暗色。
姜漓已经习惯了早起,扯件薄纱罩衫披在肩头,走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