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云侠给众人追杀,怀恨已久,但此刻见谭松抚胸咳血,面色难看,只是长叹了一声,道:“我跟赤龙门本无怨隙,他们不过行些走狗之事,放了也罢。”
他话刚出口,又已后悔,心道:“剑仙替我擒住他们,我却说要放了他们,只怕惹得剑仙不悦。”不过花如何并无恼色,点了点头,作一声哨,红蛇尽都簌簌而退,回到许清浊等人身前。
花如何朗声道:“神龙五彩,赤龙为仆,诸位送蛇至此,也不必讨还了。请罢!”谭松等人原想求她交还门中灵蛇,可一听此言,尽皆闭口噤声,躬身告退,接着纵马缓去,谁也不敢疾驰。
花如何让娄云侠与许清浊共骑,四人骑马回到庄门,所有红蛇乖乖跟在马蹄后游动。刚下了鞍,许清浊的马猛然伏倒,两目流血,口吐白沫,气息陡弱,已无蹬蹄之力。
娄云侠变色道:“好厉害的蛇毒!”心想自己与赤龙门数度交手,幸亏对方未使这蛇阵来对付自己,不然健马中毒,尚且如此,自己带伤之身,又能支撑多久?
花如何瞧了那马一眼,叹道:“活不了了,葬了吧。”对桃舞道:“唤几个胆大的丫鬟,取了蛇袋来装赤龙。”桃舞领命而去,不到片刻,领了五六个丫鬟到来,人人手拿五色布袋,敞开口子放在地上。
花如何吹了几声哨子,红蛇一齐往袋子里涌去,有的丫鬟吓得面如土色,手掌不停颤抖。等红蛇全都入袋,花如何一挥手,丫鬟们立起口袋,取丝带系紧端处。
花如何笑道:“娄兄见笑了,这赤蛇恰好是我庄上所养五彩蛇的食物。上门之食,若不收取,有违养蛇之道。”娄云侠又惊又奇,拱手道:“在下不敢。”
花如何道:“娄兄请进。”与许清浊、桃舞领他进门,一个丫鬟瞧许清浊提着铁枪,上前道:“小少爷,我替你拿吧。”许清浊嘻嘻一笑,伸手交出铁枪,那丫鬟双手来拿,竟而没能拿动,脸色通红。
花如何斥道:“清浊,别捉弄人。”许清浊吐了吐舌头,暗想:“谁最爱捉弄人?”将铁枪拿回,安慰了那丫鬟几句。娄云侠忍不住奇怪,问道:“敢问剑仙,这位少侠是?”
花如何道:“他是我徒弟,叫做许清浊。当年在开州城,你们也见过一面。”娄云侠恍然大悟,向许清浊道:“原、原来你就是当年那个男孩,没想竟给剑仙收作了徒弟。”一抱拳,改口道:“多谢许少侠相救。”
四人到了厅上,分主客坐下,丫鬟端上茶水,花如何才问:“娄兄远来汉阳,所为何事?难不成是来寻我么?”娄云侠叹道:“剑仙神机妙算。”忽地离了座,双膝跪倒,流泪道:“请剑仙救命!”
花如何道:“快请起了!”娄云侠一动不动,摇头道:“还请您答允!”若换作别人如此,花如何只当有要挟之意,定会不愉。可毕竟与娄云侠相识,又见他情绪激荡,只轻轻地道:“你要救谁?”
娄云侠含泪道:“救我云淑师妹。”花如何一怔,问道:“怎么?云淑出了事?”娄云侠泣声道:“也不知是谁不怀好意,竟向那福王进言,说淑妹长得美貌,当为王妃。如今那福王铁了心,软硬兼施,非要招淑妹入府。”
福王数年前就藩,府邸正在洛阳。俞伯华为名将之后,又是中州武林泰斗,福王倒也不去为难俞家,可既得知其外孙女貌美如花,偶然见过一面后,色心大起,念念不忘,竟不惜与俞家作对,强要纳田云淑为王妃。
娄云侠流泪而陈,说自幼与师妹青梅竹马,本有白头偕老之愿。这次给福王介入,纵然全家上下一齐反对,到底不敌王威,不仅俞家几个后辈给王府乱安名目抓去,俞伯华及田云淑之母都给气得病倒在床。
花如何道:“刚刚那伙赤龙门的人,也是奉了福王之命要抓你?”娄云侠道:“不错,赤龙门好不要脸,连着掌门一齐投靠了福王。我原本已给他们抓入了王府,后来偷偷逃出,他们害怕担责,出动许多人马一路追拿我。”
娄云侠虽不算顶尖高手,到底也是秦岭派弟子,武功不弱。但那谭松是赤龙门长老,单打独斗已不在他之下,又领着一帮弟子追杀他,埋伏、用毒、偷袭无所不至,他能活着逃到花苑,可谓是福大命大了。
花如何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云淑现今如何?”娄云侠垂泪道:“现下只好依着我师父的主意,先许了福王,免得再害俞家子弟下狱。婚期能拖一天是一天,眼看拖不到下个月十五……万请剑仙相救!”
花如何叹道:“我一介白身,怎能替你对付福王?”娄云侠浑身一颤,道:“我、我不知道,只是我逃狱之时,与淑妹见了一面。她哭着跟我说,天下之间,唯有您能救她……我、我……”
花如何纤手支颐,想了半晌,忽地微微一笑,道:“既然云淑这么瞧得起我,那我无论如何,也得救她脱险。”娄云侠大喜,忙问:“剑仙您答应了吗?您答应了吗?”
花如何点了点头,道:“娄兄请起吧。”娄云侠起身道:“在下方才冒犯,多有得罪。”迟疑了一下,问道:“剑仙几时动身?”花如何道:“我在家过了中秋,就出发赶去洛阳,也还来得及吧。”
娄云侠自然想是越早越好,闻言道:“在下没有异议。”花如何听出他话里的失望,不过日程之上,她另有打算,安慰道:“娄兄不要误会,此事下手若早,反而打草惊蛇。”
娄云侠面皮发烫,拱手道:“原来剑仙早有妙计,在下无知之至,还请见谅。”花如何笑道:“不必多礼,娄兄身上有伤,不如在我庄中休养几日?”
娄云侠摇头道:“不敢污了仙境……何况,在下得了剑仙许诺,该尽早回去向师妹报喜,好令她安心。”花如何暗想:“这人倒是一往情深。”不自觉想到了舒云天,有些失神,良久才道:“嗯,原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