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芷兰带人表忠心一事,汪凝眉肃清挽月院的想法暂且搁置了,如今已经打草惊蛇,再去查探可能什么也查不出来,不如留个心思等以后一并算账,但是什么都不做她心里又不安。 汪家权势滔天,但潜在的危机不比权势富贵少,但说她爹爹汪振贤上朝一事,就大有文章。 如今大楚国无战事,她爹爹这个大将军得以回京城府邸,而当今帝王永盛皇帝为嘉奖大将军汪振贤赫赫战功,特批准他五日一朝,甚至无事可以不必去点卯。 而帝王本人,却是与百官一样,两日一朝,汪振贤倒是乐得自在,他本来也没兴趣日日去听御史言官参奏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鸡毛蒜皮,因此十分严格的按照帝王的隆恩来行事,从不曾无事献殷勤。 京城一度有传言,大楚将军汪振贤,不上早朝赛神仙。 汪振贤听了也就置之一笑,他倒不是偷懒,只是他太勤快皇帝该睡不着觉了。他手握兵权,帝王猜忌也在所难免,并非永盛皇帝昏庸,而是帝王心术便是如此,他们君臣彼此契合却也相互猜忌,左右不过是上位者的驭人之术罢了。 帝王尚且猜忌她爹爹,何况那些眼红汪家世代富贵的人呢?汪凝眉想到这些,如坐针毡,她得去见一见她的娘亲周云岫。 从回承宁侯府那一日,她发现她娘亲一点也不软弱,该有的脾气和手段都有,如今她爹爹不在府里,她倒是可以找她娘说一说。 从软塌上起身,她道:“芷兰,服侍我更衣,如今身边走了芷若我得找娘亲再要个大丫鬟去,院子里的人事你多留意着些。顺道儿献宝去。” 芷兰一边从檀香木的衣橱里取出银色织锦斗篷,一边道:“小姐要不要奴婢陪您一起去?” 汪凝眉张开手披上斗篷,笑道:“今儿你带头表忠心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也弄得大家人心惶惶的,如今趁我不在你正好安慰安慰,顺便也可以查看一番哪些人有异样,如今这偌大的挽月院我就靠你了。” 芷兰一怔,心中感动汪凝眉的信任,道:“奴婢一定不负小姐所托。” 汪凝眉含笑拍拍她的手,抱着手炉拿着那羊脂玉的步摇出门往秋水苑走去。 才到院门口,正房门口的丫鬟碧柳眼尖已经见着她了,忙不迭的迎上来,汪凝眉食指竖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又调皮的眨眨眼,碧柳会意便不再行礼,只抿着嘴唇偷笑。 小姐越发爱娇,总是惹得夫人吃了开心果一样,她们这些做丫鬟的看着也高兴。 碧柳动作很轻的打起帘子,汪凝眉冲她笑笑便脚步放轻进了屋子,屋内周云岫坐在湘妃榻上做针线,手边是一件纯白色的软锦中衣。 汪凝眉眼珠儿一转,故意咳嗽道:“咳咳,母上大人,又在给你的夫君做衣裳啊,你的宝贝女儿我吃醋了。” 周云岫抬头,见她站在不远处挤眉弄眼的偷笑,忍不住把手上的中衣一抖,没好气的道:“好啊,为娘辛辛苦苦给你做了件中衣,反倒没落着好。” 汪凝眉一听,这是给自己的,舌头一吐慌忙上前揽着周云岫的肩膀开始撒娇,“娘亲最好啦,眉儿就是开个玩笑,嘿嘿。” 周云岫噗嗤一笑,点了点她的额头,放下了手里的活计,道:“眉儿可是有事找娘?” 汪凝眉一愣,道:“娘亲何出此言?” 周云岫道:“你身边的两个大丫鬟都没带,还说不是有事?来,坐娘身边来。”说着握住她的手将她按在了身边。 秋水苑里修了地龙,汪凝眉有些热,青荷服侍她脱了斗篷,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门。,汪凝眉这才正色道:“娘,芷若和芷兰是你从哪儿买回来的?芷若是二皇子雷霄派来的钉子,至于芷兰,现在还不确定。” 周云岫蹙眉,道:“眉儿到底出了何事?芷若和芷兰是七年前买的,卖身契还在我这里,当时本不需要再买丫鬟,见她们一般大,生的干净玲珑,也就顺手为之,怎么会是二皇子雷霄的人呢?” 汪凝眉道:“娘亲和记得九月初九你带我去白马寺上香那日,你去听无垢主持讲经了,我又闲不住,是芷若提起去白马寺后山玩儿,中途出了个小波折,是二皇子雷霄出手相助才解决的,之后她又是百般念叨雷霄的好,女儿这才昏了头,如今说这些并不是为我开脱,是今日她在凌云楼里差点让我陷入绝境……” 汪凝眉将凌云楼里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周云岫听得眉头越皱越紧,等她说完,才道:“也怪娘,平安日子过久了都忘了居安思危,当初你爹爹和你哥在外打仗,娘一个人打理偌大的府邸,虽不敢说铁桶一般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也是轻易伸不进来手的,如今差点让我的眉儿受了委屈,是时候给那些人提个醒儿了。” 汪凝眉赶紧点点头,附和道:“娘亲威武,以后有事女儿和你一起。” 周云岫摸摸她披在背上的长发,笑道:“好娘亲等着眉儿为娘分忧。”鼓励的话说完了,她又道:“既然家里不安稳,那眉儿你且按兵不动,等我和你爹商量过后在做决定,眉儿今日在凌云楼里做的很好,芷若所作所为又被人拿住了把柄,处理了她也是情理之中,眉儿不必介怀,我们家如今树大招风,不主动惹事却也不怕事,有家人做你的后盾万事莫怕。” 汪凝眉看着周云岫温温柔柔的表情都不曾变化,却吐出的字带着冷冷的刀锋,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忙道:“娘亲威武,女儿记住了。” “这几日你要小心,不出三日你的院子里娘亲一定给你料理干净,之后再给你添几个丫鬟。” 汪凝眉道:“娘,我的院子里都是小事,毕竟我是女儿家,我担心的事前院,爹爹的书房,哥哥的院子,都得好生探查一番。” “娘知道了,等你爹回来娘就去和他说,不过前院有钉子的可能性不大,尤其你的爹爹身边,全是战场上跟着他或者你祖父出生入死过的,还有前院管家把关,应当不会有太大问题,至于你哥哥,确实该好好查一查。” 说起福伯,汪凝眉道:“娘,福伯的事你给我讲一讲吧。” 周云岫一怔,这才转头细细的看着汪凝眉,“眉儿你是说管家他……” “娘,眉儿什么都没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愿我只是杯弓蛇影罢了,但若是有个万一呢……” 汪凝眉脸上一片平静,怀疑福伯就在今天那一刹那,阖府都知道前院书房除了她娘亲之外其余人进去必须有将军首肯,可是福伯竟然会对她解释,原主的记忆里去前院书房的次数虽然不多但也有,并未见福伯解释什么,今儿如此反常的举动在她心里留了个痕迹,想了很久她没想起书中任何关于福伯的事。 当初她只顾着看渣男主和可怜的炮灰原主了,其余人都没注意,走马观花的看了一遍,再加上她这个变数,一切皆有可能变化。 “好,既然你问起来,娘就跟你说一说,福伯名叫赵成福,是你祖父身边的贴身侍卫,上了战场就算汪家的家将,从小服侍你祖父,听你爹爹说他在边关的时候和一个当地的女子成婚了,却没过多久那女子死了,他又回了你祖父身边,从此终身未娶。” “那他们成婚多长时间?那个女子可有给他留后?” 周云岫摇头,道:“三年,他和那女子也有小家,那三年福伯是在边关度过的,哪怕班师回朝也没随你祖父回京,第四年我大楚国与旁边的姜国开战,临夷城被攻陷,那个苦命的女子死于战乱之中,等楚国的大军夺回城池的时候,一切都晚了,福伯至今还留着那女子骨灰。听你爹爹说,他是个硬汉子,应当不会做对不起汪家的事。” 汪凝眉点点头,没再发问,心里的疑问问完了这才记起自己是带着礼物来的,于是调皮的一笑,道:“娘亲你闭上眼睛。” 周云岫疑惑的看她一眼,却还是闭上了眼睛,汪凝眉站起身,拿出步摇轻轻插在她的发髻上,又从梳妆台上拿来一柄菱花镜,端在周云岫面前,道:“娘亲睁开眼看看镜里的美人。” 周云岫睁眼,看到镜子里映出的步摇上红水晶雕刻的水滴状的坠儿,伸手抚了抚鬓间,道:“真好看,谢谢我的宝贝女儿。” “首饰再好看也比不上我娘好看。”汪凝眉嘻嘻一笑,说着俏皮话儿。 周云岫正要接口,门外的碧柳声音却传了进来,“夫人,内院管家张嬷嬷有事禀报。” 周云岫沉声道:“让她进来。” 张嬷嬷是她的陪嫁嬷嬷,还是她奶娘,自然不必通报,可是今儿眉儿来了青荷出去的时候还关上了门,这才通过碧柳通传。 张嬷嬷五十来岁的年纪,头发有些花白,但一丝不苟的梳着髻儿,髻上还插着几根素色的老银簪子,见了周云岫母子躬身行礼。 “夫人小姐安好。” “奶娘何必客气,眉儿又不是外人,青荷,进来给张嬷嬷拿个凳子。” 青荷闻声进屋来,端了绣花凳给张嬷嬷,这才走去一边站好。 “夫人,秋水苑茶水房的秦氏失溺水身亡,和她当班的小红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