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叔打开面前老旧的木盒子,简兮走到他身边一看,原来里面装的是二胡。 哑叔持弓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到旁边坐下。 简兮坐到他身边不远处,饶有兴致的看他持琴给二胡调音,她目光落在湖心,不一会儿,二胡开音,耳边乐音响起。 山娇湖美,天地间洒下缕缕金光,游光阴站在浮筏上,笑吟吟地冲她扬了扬手里的鱼竿。 简兮抬手挥了挥,刚要收回手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陈无衣勾起一边唇角,俯身在她身后说:“贝加尔湖畔。” 简兮回头看他,他轻声说:“哑叔拉的曲子是贝加尔湖畔,之前听过吗?” 简兮摇头,她不常听歌。 他和着旋律轻轻吹起了口哨,简兮愣愣地看着他,一时竟挪不开眼。 哑叔微闭双眼,唇边笑意不散。 音收,口哨声停,可紧接着,哑叔那边又拉起了第二首曲子。 简兮低头笑了笑:“这个我知道,是卡农。” 他贴着她额头,眉眼浮笑:“嗯,是卡农。” 他笑得这么温柔,她突然不好意思再抬眼看他。 一只手搭在她肩上,陈无衣手臂压着椅背,他试探着往前靠近,呼吸相闻,近在咫尺,简兮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唇上,这一回他不急不躁,十分有耐心地引诱……他偶尔朝前轻轻蹭一下她的鼻尖,享受着彼此气息相缠这种要吻不吻的感觉。 简兮两手轻轻捧住他的脸,唇齿微张,喉咙发涩,不时地抿一抿唇,他的嘴唇实在生的好看,上薄下厚,唇峰线条硬朗,润泽而上翘,笑时含情脉脉,唇形极美……她正着迷地看着,他却微微向前一凑,热气呼在她唇上,恰逢弦音一转,她灵魂跟着出窍,张嘴便含住了那双唇。 轻轻咬,细细吮…… 他勾着笑迎她入关,舌尖儿碰舌尖儿软软地缠在一起。 这是一支听了让人很想接吻的曲子……和心爱的人抱在一起,仿佛拥有全世界。 她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曲子勾起他的回忆,哑叔想起从前,记忆里全是女孩鲜活的笑颜,想起她因偶尔偷懒不想练琴努力为自己找借口时的样子,如今竟也让他无限怀念,他眼角悄悄划出一滴泪,很快渗入土里,消失不见。 在曲子将要结束的时候,他们沾着彼此的唇,轻轻啄着。 简兮圈着他脖子,眼里盛满笑意。 陈无衣抚着她脸颊长舒一口气,他的女孩啊,怎么看都看不够呵。 哑叔拉完一曲卡农,他收起二胡,提着木盒走向另一条小路,将空间腾出留给年轻男女谈情说爱。 陈无衣拉她起身,简兮投入他怀抱,他亲了亲她脸颊,二人迎着朝阳,牵手沿着湖边漫步。 “饿不饿,去吃饭?”他已经摸清了她的生物钟,早早自然醒,起床后出门散步,散完步去吃早饭,所以他要习惯,以后早饭是一定要吃的。 “嗯,厨房里备好了早饭,是光阴爷爷早起做的。” “他们这里的人都起得这么早?” “嗯,这里没人嫌衣服冷。” 陈无衣抬腿踢她屁股:“欠收拾,爷今天起得够早了!” 简兮扬唇,她拉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陈无衣,我觉得……我会越来越喜欢你。”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松开他的手,红着脸看向芦苇荡,面颊脖子一起发烫,她其实想得简单,她不想让他太吃亏,昨晚她的表白确实太含蓄……最后也是他先大胆说爱,她有被他触动到…… 他被她那些微小的表情给勾走了魂儿,跟中邪了似的恨不得立刻扑在她身上。 “晚晚,我是说真的,我们结婚,回去就领证结婚,好不好?”他牵住她的手,突然单膝下跪,嘴唇贴着她手背,“我有信心给你带来幸福,这个世上,没人比我更爱你。” 她却恍神似的顺嘴接了一句:“你这话我爸和我姥姥可不爱听。” “怎么不爱听,有这么一优秀的男人心疼他们的宝贝,换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我要是有个女儿,以后我女儿要是遇到我这样的男人,我早就把她打包好连夜给送过去,当然要真像我这样的肯定是提着灯笼都难找的。” “你是跪着说话不腰疼。” “腰不疼,膝盖倒有点疼。那你答不答应?” “我如果不答应你还要继续在这耍无赖?如果我们以后结了婚,万一真生了个女儿,那你这当爹的未免也太坑了,为了孩子着想,我也得认真考虑考虑。” “这就扯远了,好歹也先结个婚,孩子的事慢慢来,咱不着急,”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处,仰头看她,“简兮,嫁给我好吗?” 她慢慢蹲下身来,抬指戳了戳他笑容里的梨涡:“无衣啊,打个商量,你先背我去厨房,先喂我吃口饭怎么样?” 在她净如水的双眸中,他看到自己的身影,柔柔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他身心立刻酥了,好男儿屈膝一蹲,决定暂时妥协,他豪爽地拍了拍肩头:“上来。” 简兮含笑绕到他身后,伸臂环住他脖子,他圈着她的两条腿,长腿一迈背着她向前走。 “无衣,回去我们就结婚。” 他步伐顿了顿,脚步却没停继续往前走,反而走的更快了,她抬头悄悄去看他,他双耳通红,嘴角要咧上天。 简兮将唇贴在他颈后,唇角微翘。 游光阴收获满满,撑着竹筏往回划,一边忧愁着那个魔物的事,不知道爷爷的佛跳墙准备的怎么样了,大魔王这次能不能满意,她有时真搞不懂她,是找人重要还是吃重要,白活了那么多岁,一点都不懂得克制,就这点而言,大魔王还真不如她。如果不是因为需要她,她可真不想把身体借给别人用,等找到了人,她这辈子都不希望她再出现。 她抬手搧了自己一巴掌,转了个身,搓搓指甲:“死丫头,本座可都听见了,你这背后数落人的毛病可得改改,是当本座跟你一样蠢吗?” 老远见两个好看的生物迎面走来,小瞎子说的人应该就是他们了,她掠出水面,在前方守株待兔。 陈无衣停下脚步,简兮自他肩后抬头:“刚才还在钓鱼,怎么一会的功夫就上了岸,你的鱼呢?” 游光阴跑到陈无衣身边:“简兮姐姐,我肚子突然有点饿,还是跟你们一块再去吃点饭吧。” 陈无衣放她下来,简兮点头说:“也是,一大早你就耗费这么多体力,现在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也该多吃点。” “早饭就凑合着吃吧,晚上爷爷做佛跳墙,我们就都有口福了。” 聊着聊着就进了厨房。 简兮坐在餐桌前喝了口热豆浆,问她:“光阴,哑叔他姓什么?” 她东翻翻西找找,四处寻肉:“姓孟。” “那他叫什么名字?” “他没说过。” 简兮从口袋里掏出眼镜,陈无衣用筷子夹住菜饼咬了一口。 见她端着一盘鸡走过来,简兮望着她眨了眨眼:“他没说过,但你知道。” 游光阴坐到她对面目光扫过她的脸,她托腮笑了:“我虽然知道,但既然哑叔不愿说我就装不知道,简兮姐姐怎么突然好奇起哑叔来了?” “觉得他二胡拉的好,一时惊奇……光阴,你眉心处的花钿,是自己画上去的?” 她一愣,抬手摸了摸前额。 简兮从容地吃掉半张蔬菜饼:“你跟她不一样,她虽看不见,但人神采奕奕眼神同样清亮,不会像你这样透着一股狠劲,你身上戾气太重。”所以,是多重人格? 简兮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扔掉筷子,索性也不装了,目光逼视她:“凭你,也配知道本座的名字。” 陈无衣抽了抽嘴角……这是那个世界穿来的?看不出来啊,这小瞎子还挺能幻想…… 简兮抬眼看她:“所以我该怎么称呼你?” 她静静地打量了她片刻:“囚光老祖,胥游。” 简兮掏出手机打字:“是哪两个字?” 她却看都不看,走到一边抽出纸笔,摊在简兮面前,抬手写下二字。 “胥游……那你要怎么帮我?等我睡着?” 她扯下一只鸡腿:“酉时入眠。” 陈无衣拍拍她的头:“吃饱了没?” 简兮拉住他的手,起身道:“好,酉时一到,我在房间里等你。” 她盯着那二人的手,古井无波的眸子忽起一丝波澜,却很快又掩了去,她揪出另一只鸡腿一口咬住。 捏着帕子擦手时,她目光微凝,低头凝视掌心,手指微屈,抬到心口处,曾经有一个人丝毫不惧这样一双沾满血腥的手,握着它一路走出了囚魔界。 相遇终有时……她都等了这么久,便是再多等一段时间又何妨。 她欠他的,今生总要还上。 简兮仍觉得奇怪:“你的意思是她是光阴的另一重身份,新的人格?” “不然你说怎么解释?” “虽然她拥有跟小姑娘不同的特质,有她自己的名字以及行为方式……可她仍有小姑娘的记忆……她给我的感觉反而更像是……” 陈无衣低头摆弄她的眼镜:“你觉得像什么?” 她手指抵在唇边,想了想又摇头,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谬…… 陈无衣抬头看她:“说说看。” “无衣,你相信前世今生吗?”她从口袋里摸出记录本,视线搜寻一周,找到书写工具,坐回来拧开钢笔开始写字。 男人将眼镜递给她,站起身走到她身后。 “假设如果真有前世今生,大多·人·轮回之后不记得前世的记忆,游光阴让我帮她找人,找一个她不知道是谁的人,但她确信他们今生能有缘再相见,她怎么会知道?”她扭头看他,“我想不出别的理由,除非他们前世就有所纠葛,她是专门为他而来。”灵魂不死,一直等到现在……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人吗? 简兮写下“人”这个字,顿了顿,用钢笔圈出,在旁边打了个叉。 陈无衣握住她肩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存在的意义,当然,也许她并不是人……但细想她也无害人之心,相反一直在行善积德,你想她累积善德是为什么?”他缓缓道,“或许……也正因为这样,她才能来到这个世界,而她本身也是受限的,所以这家客栈是隐世之地,想的简单点,她也只是来找她要找的人。” 他挑了挑她下颌,俯身亲了一记:“她一门心思在要找的那人身上,而万事万物自有规律,人类世界不会因她而改变,所以老婆,你又再瞎担心什么?” “你脑补的不比我少……也有道理。” “我这叫动脑分析!” 简兮环住他的腰:“其实我担心的是,如果她找到了他,做完了要做的事,那她会不会……就此消失啊?” 他抚着她的头发:“所以你是想问我,该不该帮她?怎么,这才多久,你就对这小瞎子起了护佑之心?” “我用眼镜拍了她的照片……” 陈无衣捏了捏眉心:“你想再用相机拍下来,如果梦里看到不好的未来,就打算瞒着她,告诉她你没看到?” “这也是个办法,她还小……” “晚晚,那是她自己的事,你想想如果你上辈子就一直想找我,结果找了几辈子都没找到,于是等了N年,后来终于看到希望这辈子有机会能再见到我,但要因此付出很大的代价,甚至见到我之后你会立刻丧命,你还愿意来找我吗?” 她不说话了,心中也有了答案。 陈无衣抱着她轻声叹息:“我会,无论是生是死,我都会去找你,灵魂与你同在直到永生寂灭。小瞎子已经瞎了,帮她圆一个梦吧,别让她再留遗憾,也许最终会成全好事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