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一章(1 / 1)大宋风月首页

话到这里,谁还看不出来大疤和尚的身份有问题。大疤和尚根本不是来自洛阳的和尚,而是来自岭南,与那颗人头有着密切的关系。    “无头鬼,鬼剃头。这样说起来还挺顺。” 展昭补了这一句,只见大疤和尚再也维持不住原本的平静。    “不可能!根本没有鬼剃头!给我看人头,我要看人头,他明明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再在托乌鸦伸冤!”大疤和尚被鬼剃头三个字刺激到猛然站起,他是不管不顾地就想直冲向外夺门而出。    月枕石就坐在最靠近门口处,展昭已经先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以防万一。    坐在两侧的捕快与道士怎么可能任由大疤和尚逃走,一拥而上要将他制服。  大疤和尚还真是会些拳脚功夫,一对多地在殿内交手了。然而,大疤和尚终是赤手空拳,还远远没有练到空手接白刃的本事,不出半盏茶的时间就被生擒住了。    清晖寺老主持见此一幕是气到顺了好几下才能厉声质问,“了善,你的度牒是从何而来!那位死者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死者不是光头和尚,大疤和尚又怎么与他有一样面部的刀痕?他到底有没有冒名顶替?    眼看事情败露,大疤和尚被刑捕快捆上了绳索,但是他涨红了一张脸还没有轻易开口。    月枕石在展昭身后踮起脚探出了头,欺负小孩人矮,她没法看清被团团围住的大疤和尚。不过,这一群人能挡住她的视线,却挡不住她的思路。大疤和尚露出马脚的原因就在于他没有给人头剃头,换言之他很清楚知死去的不是和尚。    杀人总有理由,除去连环杀手那一卦,一般来说无非为情仇或是为钱财。是否为了情仇还不得而知,而老主持的问题很好,宋朝想要做被朝廷认可的真和尚、真道士一点都不容易,先不提佛法、道法是否过关,有一道必不过的关卡你有钱办.证吗?    宋朝的和尚与道士必须持有度牒才被认可身份,如此就可以免去税赋徭役等等世俗的一切杂事,可想而知朝廷签发度牒时收取的费用绝对不低。  每年度牒的价格都有所不同,而实名制度牒与空白度牒之间后者要价奇高。空名度牒已经不再仅仅是修行之人的必须物,更成为豪绅的争购物之一,其中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有需求市场,此后渐渐就形成了炒买炒卖度牒的黑市。    青观主说目前度牒的官价与黑市价格相差较大,最低也要几十两银子,有时候甚至会飙升到几百两一张。如果暂且买不起只能在寺庙与道观里做实习生,单说寺庙里实习和尚叫做行者,行者不必剃发而是留着垂发。    大疤剔去了头发,老主持观他慈眉善目,再验过了他手持的度牒才没有怀疑其和尚身份有诈。    “该不会是你截杀了一位道士偷走了他的空名度牒,一转身换了和尚的度牒在清晖寺住了下来吧?”  月枕石说着还觉得挺有可能。之前程轻微说起乌鸦与真武大帝关系匪浅,所以人头被扔在了道观边上而非寺庙边上,大疤和尚不正是因此而嘴角一抽。“鬼剃头,无头鬼剃去了自己的头发,才能让人一下子就联系到寺庙里同样秃头的了善身份作伪。”    “闭嘴!没有鬼!他活着的时候杀不了我,死了能怎么闹!”大疤和尚尤为不甘地大叫了一句,却是被老主持迎头浇了一壶冰水!    “阿弥陀佛,你这孽畜。是老衲有眼无珠才会让你玷污了佛门净地。”老主持严厉地看着大疤,又是指向一旁佛龛的方向,“你在寺庙三年有余,面对佛祖,你难道没有一日心有不安吗!”    “如有神佛,它怎么会放我入寺。”大疤冷笑地说着一句,但是对上佛龛中普贤菩萨的佛眼,不知为何他的背脊一凉。    三年半前,李大吉随着茶商来到巴蜀一带务工,半途商队遭遇打劫时遇到了道士张可。  张可原本正要在洛阳某个道观里出家,偏偏遇到了水患彻底淹没了道观,只能从洛阳到成都希望找一处大一些的道观落脚,而在与商队遭遇的歹人对持时,他被伤到了侧脸。    如果只是如此,李大吉应该把张可视作救命恩人才对,而事实上商队里出了内鬼与歹人勾结才有了一场打劫,这个内鬼正是李大吉。  张可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真相,李大吉就动了杀人灭口的想法。在一场突发的搏斗里,张可好巧不巧刺伤了李大吉的侧脸,那个位置正与张可的疤痕位置相近。这一剑与脖颈处偏离一寸,李大吉趁势就将张可灭口了。    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张可被杀,李大吉将其脑袋砍了下来,把不能被认出身份的身体留在了树林之中自有野兽啃食,他则留字说与救人者一起去修行,带着张可的人头先一步离开,要找一个地方将其处理了。  商队的幸存者以为是有人做好事不留名,而经此一劫之后,商队在官府处备了案,说起一位二十五六岁的有洛阳口音男子救了他们。    “当年,我在张可身上发现了那张空名度牒。既然匪徒截杀商队一事在官府留案,为了避开那些麻烦,我索性也就剃去头发做了和尚。”    李大吉也动过卖了度牒的想法,只是他脸上的疤太难遮掩,更是做贼心虚怕张可的道友来追查。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就真真假假半是化用了张可的经历地化道为僧遁入山林。  蜀地的佛门与道门的关系微妙,即便是相距不远的煦霞观,道士们一年到头特意来寺庙里坐而论禅的次数都几近为零,更不说游方道士一般不会踏入佛门,这就能大大降低暴露的风险。    李大吉并没有在寺庙打算在此安度余生,想着过了三五年取得了老主持的信任,到时候说不定能直接倒卖空名度牒,或是另谋其他的生财之道。  在清晖寺避居后,其他的事情都不算麻烦,他本也就习惯早起早睡时不时要劳作的生活,而添了一项背诵经文并不令人苦恼,毕竟佛法高深了更好取信于老主持以及其他的僧众,唯独不食荤腥这一点太过难熬。更不提他喜欢吃蛇鼠此等美味,在岭南还有酒楼出售此种吃食,但在巴蜀只能自己动手抓捕或者圈养。    大疤说到这里朝着大殿门口处狠狠瞪了一眼,今日他没能控制住暴露了,这全要怪月枕石直接道破了他来自岭南真实身份,否则他还能继续狡辩隐瞒下去。    月枕石没有直接收到大疤凶恶的眼神,但从道士们微微挪动的步伐上看出他们在为她挡了什么,李大吉还有脸怪她?她还没怪李大吉之举引发了那个乌鸦抓着人头而来的诡异噩梦。    “李大疤,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不信神佛不信报应,但没有觉得眼睛越来越痒吗?一直吃蛇鼠等野味,如果没有煮熟了吃很容易感染上虫,你没听过虫入脑致死吗?刚刚见你不住地揉眼睛,只怕虫子已经入脑,还没问一句你是否有头疼等病症,说不定你的脑袋已经被虫子啃食了一大半了。”    老主持想起大疤和尚从两年前患上的偏头痛,一直以来都没有办法查到根源,说不好真是如月枕石所言是因为虫子而起。    李大吉闻言脸色一白,他从岭南而来自是听闻几例病症,当时就有说谁家喜欢往山林里跑捕蛇,后来眼睛里竟是生出了白色的虫子,有些人就因此而死了,传言里那是来自蛇神的报复。  “不,我不信,不是蛇的报复。也根本没有鬼剃头,没有什么乌鸦抓来的人头!我把事情都交代了,现在你们让我看一看人头,这一定是有谁在背后阴我!”    **    刑捕快让李大吉看了人头,这一看确认了此头正是属于张可,而李大吉也交代了另外的半截尸体被扔在了哪一带。  山林里的尸体在三年半之后已经无法在寻觅,而前往李大吉交代的骷髅头原本埋葬处,四周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人类足迹来往的痕迹,反倒有一片鸟屎。动物觅食偶然发现头骨的可信度更高一些了。    “听刑捕快说李大吉昨夜死在了牢房里。”展昭在时隔七天之后听说此案的结果,李大吉对一切供认不讳,而在他画押的当夜头疼欲裂地撞击墙面。“他的头被撞裂了,还看到里面爬出了虫子。”    月枕石面不改色地点点头,这是典型的病从口入感染寄生虫。如果李大吉活在千年之后还能做脑部手术取出寄生虫,切除病变的脑部组织,但在这个年代恐怕是回天无力。  “一颗光秃秃的人头,起先让人担心是道士杀了和尚,没想到是有人杀了道士再冒充和尚。这也是李大吉骗术不够高明,如果他骗过了自己,改去乡音不再食用蛇鼠,也许就没那么容易抓到他。”    “确实如此。不过,到底是谁剃了人头的头发?如果头发是在被埋葬后慢慢脱落了,但在原来埋葬人头的坑洞里并没有发现一丝一毫。又究竟是不是乌鸦将人头送到了煦霞观之侧?”  展昭说着是迷惑地摇了摇头,这一点只怕没有人能回答了,李大吉都不知道是谁剃了张吉的头发。    “世上总有一些无解之谜。”月枕石想着李大吉之死,即便没有被发现揭穿他杀了张可,那人也是活不了多久了,这又能不能用报应去解释?    展昭没有再就此深究下去,他转而将一个布包放在了桌子上,隔着一层布来看里面的东西比人头小了一圈,但也是圆滚滚的模样。“借花献佛。”    月枕石看着布团被揭开里面是一只汤婆子。她在回到青羊宫后就将有关汤婆子的构想与青观主商量了一番,因为道观里也有道士铸器自是也会打铁打铜,可以先做几十只成品以供观内众人使用。至于大规模出售汤婆子还是要与打铁铺子、卖烧水壶的铺子等等联手才好。原本以为要再等上几天才能收获成品,没想到展昭能先弄来一只。    “我请小周道长帮忙行了一个方便。”展昭见过月枕石在山林中冷到恨不得将棉被都围在身上,他自小与胡舟习武没有那样畏惧深冬严寒,借着一个汤婆子也能还了之前的羊毛牙刷子之礼。“我觉得你可以备上两个汤婆子暖一暖被子,这个就先用着,你原先定的那个要过两天才到。”    汤婆子上刻着的一个月字。    月枕石没有追根究底展昭是怎么说动周铭诚让他加快了制作速度。她多得了一只汤婆子,又能尽快解决入睡前的暖被窝难题,哪怕只是快了四五天也是一个好消息。“谢谢,你送的这朵花非常实用,我很喜欢。”    “那就好,我还有事就先一步走了。”展昭闻言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他自己曾说的话,月枕石在重阳节送给的花是师父很喜欢,其实如果他觉得花不漂亮又怎么会戴上了头。    月枕石看着展昭有些仓惶离去的背影,是笑着摇了摇头就起身去烧水准备立即使用汤婆子。在满水架好了水壶后,她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布包,其中躺着一片黑色的羽毛。    这片羽毛就落在煦霞观客房木床之侧。月枕石向程轻微几位道士打听过道观附近极少有乌鸦出现,而她入住客房时没有发现过羽毛,每次离开客房也紧闭了门窗,这一片羽毛又是从何而来?    “乌鸦入梦来,无头尸案破。”月枕石端详了羽毛片刻,低语着将它投入了火中,看着黑色的羽毛被烧成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