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八蛋生的小王八蛋!以为在朝中有点人支持就敢在您面前硬气了?”方才拍马屁的那太监先一步气上了,冷涅挥了挥手,也坐回了豪华程度几乎快赶上御辇的车架,冷笑了一声说:“你那么不淡定做什么,咱们大燕王宫里有气性的男人没几个了,阴气那么重,偶然来点阳刚之意不也是一件喜事儿么?”
“冷大人说的是。”小太监赶忙收了声,冷涅上车之后又问:“你之前说那个梁国的将军夫人嫁人了?嫁给了皇甫家?”
小太监又说:“是,听说他们家主病重,活不了几天了,为了冲喜,不知怎么就将那夫人拐了去。”
冷涅嘴角挂着一抹淫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想不到也是个孟浪女子,我喜欢。只不过可惜啊,她和她那夫君一个样儿,注定是个短命鬼,皇甫家是什么来头来着?”
小太监又说:“就是个普通从商人家,老爷夫人都没了,留了个病秧子,有点钱,可也富裕不到哪儿去。”
一听富不到哪儿去,冷涅又没了兴趣。
殊王和景顺分开后并未立刻回驿馆去。选了一处视野很好的茶楼,包了个顶层,坐于窗边沉默的望着景顺行远的车辇,归向远处看起来雄伟却透着阴寒之气的燕王宫。
三十五年前,燕结束了长达十八年的乱世,统一天下,修改年号为元和,沿用至今。谁也没想到,元和二年,那位只会打仗的燕国国主便被亲弟谋害,死在了还没坐热乎的龙椅上。
新登基的那位是个草包,荒淫无度,暴虐成性,十分宠信当时还只有十几岁的宦官冷涅。昏庸的君主养最大的奸臣,冷涅没几年就成了气候,燕王宫从此便被一群宦官把持着了。
声色犬马的日子并未持续长久,燕国第二位国主于元和六年暴毙,所有的传言都说他是被冷涅毒死的。
国不可一日无主,冷涅很快就又辅助第一代国主的长子登基,那时候他才15岁,一坐上龙椅面临的就是频生的自然灾害,控制不住的瘟疫,饥荒,还有暴乱的流民。
这位国主倒是殚精竭虑,在位8年,让摇摇欲坠的燕国又有了起色,但他也起了废黜冷涅的念头,只是没多久,这念头便被冷涅察觉了。
这位国主自然很快也就去见他爹了,死的时候只有23岁,据说就连死法都和之前的那位相同。
冷涅接着几年都在不停的扶各种人上台,用着不爽就弄死,后来他发现,放一个已经懂事的人上去总是有风险的。
于是,便有了元和二十年的第五代燕王景顺,登基时只有一岁。他并非正统,就是个随意抱来的孩子,却被灌了第四代国主之子的名号,成了冷涅继续控制朝政的小傀儡。
殊王叹了口气,从袖口中拿出一只小木人放在桌子上,是个翩翩起舞的宫女偶,只是被把玩的太久,容貌都已经磨的看不清了。
“公子,您的茶。”小二将一壶茶和几碟干果端了来,递给殊王一本书册说:“公子选选,这都是时下最流行的小曲儿,用来消磨时光最好了。”
殊王瞄了一眼,停顿在了一首曲子的名字上,叫阿姐何在。
小二特别有眼力,笑着说:“公子真会选,这曲儿可是宫里乐师做的,传唱度很高,我这就去请姑娘来给您唱唱。”
其实殊王是想拒绝的,但小二已经很热情的跑了。
唱歌的姑娘文文弱弱,眉目传情,暗送秋波,殊王却全不在意的望向窗外,只是听着那曲儿的词,一阵难受。
小雪飞飞大雪堆,阿姐何在,有家不回。乡土不同念成灰,阿姐何在,有家不回。阿姐不相见,明月空在帷。
“不用唱了。”殊王说着已经将银子放在了桌子上,茶汤还热着,他人已经下楼去了。
整整一天,李诺都没能进的了东院,亏她早上还兴高采烈的让春娇帮着炖了一锅萝卜汤,据说体虚的人用萝卜补补最好了,谁想之前她来去自如的东院门直接挂了一把大铜锁,她想进去只能翻墙。
可她哪儿翻的过去?那院墙怎么说也有两米了,周围又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管家和尔苗也都不知去向,李诺在宅子里绕圈到中午也没见到一个有用的人,便索性回了房间等着。
难不成是她最近对他索取太多,他怕了她了?这才几天啊,她才刚找到点感觉,他怎么就掉链子了呢?
“公子可出门去了?”李诺实在忍不住了,问门外面候着的丫鬟,她们低着头说:“回夫人,没有,公子就是身子不舒服”
“不舒服我就不能去看了?拿锁把门锁了是什么意思啊?”李诺气的吼上了,丫鬟也不敢吭声了。
李诺正怒呢,有个小厮过来说有客人来了,正在正厅候着夫人呢,公子也已经过去了。
李诺一听就直接向正厅杀去,她得找他问清楚,客人什么的不重要。
李诺也没想到殊王会直接来皇甫家宅找她,更没想到她那相公居然还非常郑重的接待了他。
正厅里气氛不太对,主座上那人一副家主之态,虽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可从身体摆出的姿势就能感觉到他不是很喜欢殊王。
殊王倒是全不在意,撑着一副不正经的态度斜靠在木椅扶手上,瞟见李诺来了这才笑了起来,这一笑却笑的主座上那人手里的茶碗盖差点将茶碗磕碎了。
殊王才不管旁的,起身走到李诺身边敲了她脑袋一下,左右看看她好着呢才笑眯眯的说:“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卷着那时令果子自己回梁国去了。”
李诺嘟着嘴,还嘴前还是看了夫君的方向一眼,他倒是没什么反应。带着面具也看不出来表情,整个人都快冻成冰雕了。
殊王好像就是故意来气他的,将李诺挡在身后面朝主座上的尹蘅说:“这位仁兄,我这小妹子嫁给你几天了,也算是你走了大运,能求得这几天就满足吧。”
李诺愣了愣,心想殊王这挑起事儿来还真是什么理由都能拿得出来,嫁人还能按天数算的?
尹蘅不做声,殊王继续说:“不管怎么说,仁兄乃燕国人,我和小妹都是梁国人。这一来一往总有不便之处,我还需要将小妹带回梁国,也好和我们梁王陛下交代。”
殊王说罢看向李诺,又像是摸宠物一样的伸手摸了摸李诺的脑袋说:“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我们梁国的将军夫人。”
“已经不是了。”尹蘅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的厉害。
殊王微一笑道:“是不是你还说了不算,我得亲自带着小妹去那混账将军府上走一遭,他有本事在我面前亲口承认了,我小妹也当即点了头,这才作数。”
尹蘅又问:“那我算什么?”
殊王清清嗓子,一脸同情的看着他说:“说好听点。是有露水之情的小情郎,说不好听点,就是在外面的惹的野鸳鸯。”
李诺倒抽了一口冷气,生怕那病秧子就这么一口气给气过去了。
殊王这也太狠了,一番话将尹蘅连着这位一起骂了,这样直接到人家家里说你和你老婆名不正言不顺的,是不是有点忒狂了?
虽然,李诺其实早就想这样说了!要不怎么说她佩服殊王呢?
她现在越来越怀疑这病秧子就是某混蛋,但没确认之前还是需要内敛一些的,李诺走到殊王身边拽了拽他的袖子,对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再给某人添堵了。
“我能来和你说,是对你还有一番尊重之意,纵是你有家财万贯,平民就是平民,身份和地位还是要区分清楚的,在你们燕国怎样我不管,可在我大梁,就是如此的。我今天不是来当说客的,就是支应你一声,让你有点心理准备,夫人我这就要接走了。”
李诺望向主座上的那位,以为他会立刻拒绝。或者被气的咳嗽,那说明他是真的在意她啊,只不过
让李诺没想到的是,那位沉默半晌,竟沙哑的回了句:“好。”
好?
李诺和殊王都愣了,尹蘅缓缓站起来对李诺声音很轻的说:“夫人,我便是有几句话想同你私下里说说,殊王殿下请先去茶室休息,晚饭便在这里用吧。”
李诺心想这家伙和殊王说话也忒不礼貌,两人之间火药味还真浓。
不过看样子殊王也不在乎,摇着扇子全当是自家一样的往外走着说:“你这院子不错,倒是让我有了欣赏一番的心情。”
李诺虚扶着尹蘅,他没去东院反而直接去了她的住处,坐回床上又缓了好一阵,李诺在一旁等的都快睡着了,他才开了口:“夫人可是想随殊王回梁国去?”
李诺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想回去是肯定的,至少去看看那个混蛋是不是还好好活着,但她又不想回去,难得出来一趟,不到处吃吃玩玩又总觉得不够尽兴。
“等我不在了,梁国你便不要回去了,皇甫家的所有家当都在燕国,生意也只涉及庆国和戴国,没有梁国和麒麟国,娘子在燕国会活的比在梁国逍遥自在。”
李诺心想,他这是交代后事呢?
“待我走后”尹蘅又要开口继续,被李诺打断了。
“你等等。”李诺走到他面前也坐在床边上说:“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想清楚了再和我说。”
尹蘅点了点头。
“你到底是不是尹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