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门口的人将唐惊程拦住
“帖子。”
她没有,站在伞下不动,雨水从伞檐浇下来,隐在伞后的半张脸湿冷阴沉。
拦住她的人以为她是来将军府消费的客人,用伞柄敲了敲旁边挂的那块牌子。
“看到没?今天里头有大事儿,谢绝接待外客。你还是找别家吃去吧。”
可唐惊程就是站在那不走,一字不发,目光寒冽。
守门的人见她行为有异,朝不远处站着的两名保镖使了个眼色,很快有人靠近,先去夺了她的伞,另一人将她的一条胳膊架住。
唐惊程整张脸露出来,素面冷颜,雨水顺着她的下巴淌下来。
“吱呀”一声,将军府厚重的大门从里面被打开,有人撑着伞跑出来。
“唐姐姐”
雅岜冲押住她的人吼了一声:“松开她,这是九哥的人。”
保镖见是雅岜,不敢造次。
雅岜立即跑过去将伞撑到唐惊程头顶。
“走,唐姐姐,我带您进去,里头已经开始了。九哥要是知道您来肯定很高兴。”雅岜自说自话,唐惊程不吱声,跟着他往里走。
跨过门槛的时候守门的人又将她拦住。
“搜身!”
“你给老子搜个试试?”雅岜瞪回去,“知道她是谁吗?谁敢搜她九哥不剁了他的手!”
被雅岜一唬守门的人倒有些胆怯了。
“走。唐姐姐,不理这些人!”
一听雅岜喊她“唐姐姐”,那两个守门的人立马有些回过神来,整个九戎台虽没几个人见过唐惊程的真面目,但几乎无人不知关九最新迷了个姓“唐”的姑娘,莫非就是眼前这位?
这下谁还敢搜她身啊,立即闷头放行。
雅岜唾了一口,撑伞引着唐惊程进去。
进去之后便是一个开阔的天井,露天。四周都是露台和灯,雨水从顶上浇下来,沿着屋檐浇到廊上
噼噼啪啪唐惊程黑色的鞋子踩过青石板上的积水。
“唐姐姐,刚巧您上午给我打电话,知道您晚上要来见九哥,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呢。”雅岜走在旁边说话,声音格外轻快。
“九哥这几天心情好像不大好,您来他一准高兴,待会儿您进去还能给他一个惊喜哦对了。九哥今晚喝了很多酒,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事,一会儿您进去劝劝他。”
雅岜叽叽喳喳,唐惊程只字未提。
雅岜见她不说话,于是闭嘴消停,
两人沿着屋檐往后堂走。
放眼看去天井一圈是三层小楼,各拐口都亮着灯,一路过去可见各处都站着留守的下手和保镖。
这是九戎台的聚宴,在里头的都是各地主事,不准带枪支和武器,但外头必须有人守着,只是守着的都是关九自己的人。
虽说九戎台这两年表面安平,可底下有什么暗涌浮动谁知道!
加之今天偌大的将军府只办一桌宴。连服务生都隐了许多,气氛在雨水浸润之下显得更加肃沉。
很快两人在天井的屋檐下绕了一圈进入后堂,依稀可以听到男人的说话声,声音不大,断断续续。
灯光也开始逐渐变得亮起来。
“快到了,就在后头主厅,今天场面可大了,九戎台各地堂口的主事全部在厅里。”雅岜解释,唐惊程总算轻轻“嗯”了一声。
雅岜嘘口气,总觉得她的神情有些怪异。
关略今天确实喝得有些多了,一般这种场合他都很自持,可今天例外,下头来敬酒的他都来者不拒。
眼尖的也瞅出今天关略神色不对劲,像是心情不悦,下面坐着的一个个都不敢造次,就怕他一个不得劲又要对谁下刀子。
那顿饭自然吃得格外沉重。
整个数百平米的主厅内只听到碗碟和刀叉碰撞的声音,直到外头进来一个人,直接走到关略耳边嘀咕了几句。
关略脸色明显沉了一下,将手里的刀叉放下,擦了擦嘴。
“让她进来。”
一时下面开始有人交头接耳。
门从外面被人打开,凉风带着雨里的湿气灌进来。
“谢谢!”唐惊程回头对雅岜说了一声,抬腿跨过门槛。
门内灯光敞亮,足足二十多米的宽长桌子,上面铺着雪白的桌布,各地主事一律黑衣,佩戴帮徽,分坐在两旁吃饭。
唐惊程走进去便看到这么一副场景,所有一切都显得条理分明又肃穆冷清。
她就站在桌尾抬头看,一眼过去便可见主位上坐的那个男人,也是一身黑衣,手里托着半杯酒,只是隔得太远她还看不清那男人的脸色。
整个厅内都鸦雀无声了,大家都知道突然进来的女人是谁。
直到关略朝旁边的下属勾了勾手指。
“九哥”
“把她带过来。”
底下人都垂目假装继续吃饭。
下属朝唐惊程走过去,稍稍颔首:“九哥叫您过去。”
唐惊程似乎笑了笑,绕着长桌走过去。
短短几十米的路程,走过去桌两旁的主事都毫无声息,她便一路走到关略面前,这下终于看清了,看清这男人的面目。
他身上穿的是黑色衬衣,质地硬挺,上面两颗扣子解开了,露出里面少许流畅的线条和筋骨,眉目里的眼神还是淡淡的,但姿态懒散地倚在靠背上,一手托着半杯红酒,一手搭在座椅扶手上稍稍侧过身来。
“你找我?”他先开口,声音不高不低,稀松平常的语气。
唐惊程依旧没出声,只是微微带笑,稍稍凑近一些,走到关略面前弯下腰去。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旁边两名保镖立即逼过来,关略举起一只手轻轻往后扬了扬,示意保镖退下。
“有事?”他又问,呼吸间能够闻到这姑娘身上清淡的柠檬香气,这是她常用的沐浴露味道。
她居然没有抽烟。
好现象。
关略不由抬眼,近在咫尺的唐惊程眉目温和,睫毛上有被雨淋到的湿气,眸里平静如水,黑发被她束成髻,额前没有留一根散发,整张小巧的脸一览无遗,只是没有化妆,唇色淡,脸色不免显得有些凉白。
这样的唐惊程让关略想起自己第一次在腾冲见她的样子,无害,迷茫。
“我爸死了。”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明明该很悲痛的句子她却表情未动。
关略唇角勾起来:“报上登了,节哀!”
她轻淡笑,第二句:“今天是启冠的忌日。”